杨小婵微微颔首示意。　　通过章文轩即将遭刺的情报来换取秦薰儿的信任，以顺利与其签下交易。她今晚的主要目的已经达成了。　　只是没有想到，凝华会是刺杀行动中的一员。真是......都要走了还要想方设法地趟一趟浑水。　　大概大佬的骚操作，她一个普通人类是无法理解的吧。　　　　杨小婵知道这只不过是凝华临走前的即兴表演，因此一脸冷漠地看着她匍匐在地上作垂死状。　　笠泽看到她的反应倒是很高兴。　　　　“你是何人？为何要行刺于我，背后受何人主使？”　　章文轩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杨小婵：呵，男人）在自己怀里奄奄一息，愤怒地呵斥道，“说！否则本王定要你吃些苦头！”　　　　“并无人主使与我。我只是，不甘心。”　　凝华睫毛颤动，已然梨花带雨。她抬眼，看向的却是笠泽，“将军......奴家对不住您了。”　　　　笠泽：“......”　　杨小婵：？？　　这声音很好听，但显然不是凝华原本的音色。　　嗯......虽然没有听过她开口说话，但是杨小婵就莫名这么觉得。大概在她的逻辑里，这会儿是在cos悲情女刺客，所以说人话不算bug？　　　　“你莫要挑拨离间。”章文轩看向笠泽，笃定道，“我对笠将军十分信任。”　　“是啊。我只是，被人利用的棋子而已。”凝华惨淡一笑，别样凄美动人。她的泪水不断滑落，一双眼睛仍旧看着笠泽，“若有来生......”　　　　章文轩脸色一变，他身旁的死士闪电般出手，仍旧迟了一步。　　凝华咬破口中藏好的□□，自尽身亡。　　　　章文轩的脸色变得很臭。但笠泽的脸色更臭。　　凝华最善使障眼法，控制人的心神。刚刚的那一幕，他听到的内容，跟别人听到的不一样。　　　　在他眼里，那只白毛狐狸在看向他的同时站了起来，还嫌弃地踢了一脚地上正垂死哭泣的“凝华”，笑嘻嘻地从怀里掏出小黑板。　　举到他鼻子底下。　　　　“她是不会喜欢你的哦。”　　银发的身影越来越淡，那块小黑板上的字迹却无比清晰，像是刻在空气里。　　“别忘了，你是个坏人。”　　　　“她才不想陪着你呢。”　　像你我这样的人，注定从来都是孤独的。除了自己，没有别的玩伴，也不需要。　　　　凭什么你就有人陪？　　你以为她会甘愿留在你身边，做你的玩具吗？　　　　不行哦。　　　　**　　　　这一场刺杀戏剧般落下帷幕。章文轩立刻派手下通知朝廷接办此事，要求“务必将真相调查的清清楚楚”。　　至于那“真相”是谁书写的，大概没有人能看清楚。　　　　杨小婵跟笠泽一起返回茶楼等马车来接。一转身，居然对上一张泪流满面的小脸。　　......是柳明月。　　她在这里看了多久了？　　　　刚刚那声凄厉的“不要”，好像就是她喊出来的。杨小婵皱眉，有些担心，上前去拉她想要安抚两句，却被往旁边跨一步躲开了。　　她看着杨小婵没有说话，下一秒狠狠撞开她的肩膀跑了出去。　　　　外面是尸体遍地的惨烈景象。杨小婵往外追了两步，见街上有正在寻她的家丁追上她，才放下心来回了茶楼。　　　　回来的时候笠泽已经坐在茶楼大堂安置的椅子上，静静盯着手边冒着热气的茶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小婵不敢打扰他，也安静地待在一边，没有出声。　　　　府里来接的马车到了。两人沉默地坐上去，又一路沉默地回到了府里。　　杨小婵思酌着要不要说句晚安什么的增加一点好感度保命，又一想还是算了，万一触到他哪点不对劲了很可能会适得其反。　　她以为今天就这样结束了，准备往自己的小院里去休息时，被他一把拉住。　　　　“你也要走了吗？”　　杨小婵：“......？”怎么觉得他哪里怪怪的。　　“我回去睡觉。”她拣着自己觉得不会刺激到他的词，小心道，“我们，呃嗯，明天见？”　　　　笠泽认真思考了两秒。仿佛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似的。　　“一起睡吧。”　　　　**　　　　杨小婵实在是不能理解笠泽喜欢大晚上睡椅子的爱好。　　一阵冷风吹过，她哆嗦着裹紧了身上的披风。所谓的一起睡，就是把她拉到湖中心的亭子里来，天为被地为席的露宿一晚？　　身下的长椅又冷又硬。还很窄小，坐着没法儿入睡，躺下又翻不了身。还好杨小灰缩在她怀里，能带来一点点热度。　　笠泽就蜷在她斜对面的椅子上抱膝而坐，一双眼睛比夜色更黑，却明亮的过分。　　“哇。”　　　　......他每次说“哇”的意思都很难解读。　　明明什么也看不清，杨小婵却觉得他在笑。至少表示心情还不错吧，她想。那还好，算没白陪他吹一晚上冷风。　　睡了睡了。　　　　这一晚的梦境奇异诡谲。杨小婵有点无语，自己居然在这种环境下都能睡沉到做梦的程度。梦里的场景非常真实，只不过是上帝视角。是在第一个世界，那个笠泽还叫“江小河”的世界里，她离开之后发生的事。　　　　她看到小河依旧每天偷偷溜出去两个时辰，去找小伙伴们玩儿；　　她看到小河在跟伙伴玩捉迷藏，口中还喊着“小宝哥哥你们在哪”；　　她看到在没有跟自己交易的情况下，他的阴阳眼无法封印，特殊的体质引来了无数飘零游荡的恶鬼和精怪；　　她看到他急得快哭了，很怕小伙伴们被妖怪吃掉；　　她看到他使用自己“言灵”的力量，让妖怪们惧怕退散，救下了一群小伙伴；　　她看到当他再次偷溜出来时，所有的孩子都惧怕他，甚至厌恶他，冲他丢石头，吐口水。　　　　这场霸凌为首的那个小男孩，就是他口中的“小宝哥哥”。　　“小婵姐姐还说你是个好孩子。”小宝吐了口口水，将从家里偷偷带出来的萝卜缨子砸在他脚下。　　“骗人。你才不是呢！好孩子才不会跟妖怪说话。好孩子才不跟妖怪做朋友。”　　　　“你是坏孩子，”小宝说，“不，你是妖怪。”　　“我们不要跟妖怪做朋友！”　　　　“对，他是妖怪！是坏人！”　　“砸他，他跟妖怪说话！”　　“我们不要跟他一起玩儿，他说不定会像妖怪一样把我们吃掉！”　　“......”　　一群小屁孩示威结束，纷纷作鸟兽状散。江小河呆呆地站着，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石头和泥土砸脏的小褂子，默默脱了下来。　　　　他看着手上的脏衣服，问它：“我是坏人吗？”所以管家伯伯他们才不让自己出门，就是因为不想他伤害别人吗。　　可是他好像，已经伤害到了。　　　　杨小婵心脏紧缩。　　她的视角突然变了。她看到那些欺凌了小河，嘻嘻哈哈跑回家的孩子，在踏进家门的前一刻软倒了下去。突然就没了呼吸。　　她看到整个小镇的人，无论是在洗衣做饭，还是在饮茶耕田，都在同一时刻停了动作，下一秒便全部躺在了地上。空间开始扭曲了。　　她看到，江小河突然笑了起来，神情像变了个人。他站在扭曲的越来越厉害的空间里，丢掉手上的脏衣服，用力扣向自己的双眼。　　　　不想陪我玩的话，就去死好了。　　这样也没关系的。　　　　“因为我是坏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