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婵记得自己早上用过水乳之后强迫症发作，把所有瓶子的logo一律转到朝墙的方向。这样从外面看起来瓶身都是干干净净的，比较赏心悦目。　　而现在，两个瓶子的logo朝着不同的方向，明晃晃地撞进她眼底。　　　　她想起徐冉冉说过的话，下意识看向沈怡的位置。那里没有人，她似乎一回到宿舍就出去打电话了。　　......有点在意。　　　　“怎么了？”　　徐冉冉从阳台经过她的身边随口问了一句，“发什么呆，还不去洗漱马上熄灯了。”　　杨小婵：“我已经洗漱过了。”　　徐冉冉：“......哦。”　　　　“还好意思说我发呆？明明你走神比我更严重好吧。”孟学霸在洗澡，这时只有她们两个人。杨小婵看了眼门口，压低嗓子小声问，“对了，今天你是怎么认出辅导员的？顶着那么厚的妆都能看出来。你眼力也太好了吧。”　　　　徐冉冉抿了抿嘴唇，也偷偷摸摸看了眼门口。犹豫半天，给她指了指手机。　　“私聊说。”　　杨小婵划开手机，看到徐冉冉的聊天窗口弹了出来。　　　　“我其实，早就认识他了。”　　　　徐冉冉第一次见到晏黎，就是在漫展上。　　那时候她还在上高中，瞒着父母旷课偷偷跑去逛展子，刚进去人太多因为太兴奋不小心绊倒摔了一跤。　　就那样跌进一个道长的怀里。　　　　那天的他黑发黑眼一身白衣，当真是一眼万年。她回去查了好多帖子，却都没有找到关于他的。　　开学时见到曾黎她还只是觉得眼熟，直觉里对他有种莫名的好感。直到在漫展上再次见到他cos的葬仪屋，记忆才再次被唤醒。　　　　“我好像真的很喜欢他。”徐冉冉懊恼地打字，“可是他没认出我来。”　　这种感觉有点让人失落。你心心念念的人，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　　　　杨小婵故意提问:“哪种喜欢？”　　“你要听矜持版还是坦诚版。”徐冉冉捂着脸，“想跟他亲亲抱抱举高高的那种喜欢。”　　“哦。”杨小婵：“这是坦诚版？”　　“不，”徐冉冉严肃道，“这是矜持版。”　　“......”懂了。　　　　“那......”情况特殊，杨小婵有点不确定该不该在这种情况下跟她交易。宿舍里随时可能有人回来，被打断或者被听到起疑都很麻烦。　　或许在线上聊天，在没有身体接触的情况下，也能交易成功？　　有点悬。杨小婵想了想，决定还是先缓一缓，再观察观察再说。　　“既然你都这么坦诚了，我也跟你交换也说一个吧。”　　　　徐冉冉眼前一亮：“啥？”　　杨小婵说，“我准备搬出去住了。”　　　　徐冉冉震惊:“为啥？！”　　“是我自己的问题。”杨小婵解释道，“我其实不太喜欢群居，而且想养宠物。宿舍不允许。”　　“那，你跟辅导员说了么？”徐冉冉问，“他会同意你自己出去住吗。”　　　　“我还在想要用什么理由。”杨小婵说，“但我打算先去跟班主任说。毕竟我们班主任看起来比较好说话。”　　“好像也是。”徐冉冉想了想，突然兴奋，“我知道了！可以让我爸给你弄一张医院证明，就说你......说你对宿舍过敏！”　　“......”　　　　杨小婵：对什么过敏？？　　　　“我来报到的路上紧张，为了转移注意力就刷学校论坛八卦。在帖子上看到的。”徐冉冉说，“上一届有个女生对宿舍的水过敏，就因为这个搬出去住了。”　　“你可以也用这个理由！”　　“好像有点悬。”杨小婵想了想，“我明天先去问一下吧。如果有需要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徐冉冉毫不在意，“我中学时代不想军训不想上体育课跑八百米的时候都是这么干的。”　　“只不过如果你搬走的话，连个陪我聊天的人都没了。”　　　　“我们上课也是在一起的，只是换个地方睡觉而已。”杨小婵笑，“宿舍里不是还有两个人嘛。”　　“她们俩，总觉得聊不到一起。”徐冉冉撇撇嘴，看了一眼洗漱完出来又开始刷题的孟来仪，吐槽：“我只想安静做个学渣。”　　图书馆那种地方，期末考试去几次就可以了，天天泡着她还不憋死；晚上临睡前当然是追剧聊天的时间，让她看书刷题也太强人所难了。　　没有共同的生活习惯，就很少有可以聊得来的话题。　　　　杨小婵还想说什么，徐冉冉突然发了一句，“咦等一下，有人加我。”　　片刻后，她又疑惑道，“小晴的男朋友加我了？”　　“那你们聊。”杨小婵说，“我先去床上躺着了。”　　“哦，好。”　　　　这天晚上熄灯后沈怡才回来，也不洗漱，就坐在位置上发呆。　　孟来仪结束了学习上床的时候提醒她早点休息，她说好，声音都有些哽咽。　　杨小婵躺在床上，闭着眼却没有睡着，把她声音里的委屈不甘听得清清楚楚。　　　　沈怡这个女孩子，总觉得她有些地方颇有些违和。　　她的异性缘挺不错的，也很懂得交际。回来宿舍的路上遇见好几个师兄都跟她打招呼。　　　　杨小婵想，大概是因为都是女生，所以不喜欢这种啊白莲花的类型。　　反而是徐冉冉那种傻乎乎动不动就跟人掏心掏肺的，单纯的有点好欺负。相处起来她还是更偏向一点。　　而且都沉迷于二次元，说到交易什么的像中二病犯了一样，也更容易接受一点。　　确定了要签徐冉冉，杨小婵不再关心沈怡，于是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　　　　次日上完课，杨小婵在徐冉冉的陪同下，到办公室找到了班主任进行咨询。　　谈话出乎意料的顺利。祁风听完她的需求，问为什么想搬出宿舍时，她回答:“我对宿舍过敏。”　　祁风:“......”　　徐冉冉在旁边配合疯狂点头。　　　　“行了，我知道了。”　　祁风并没有要求她出示什么医院证明，也没有再问其他的问题。他推了推眼睛，说，“历年历届不住宿舍的学生很多。有一部分住在校外，但是你一个女孩子，我不建议。而且在申请上需要走一趟流程，需要你父母到学校来亲自确认。”　　　　还要请家长？杨小婵皱起眉头。　　“不过大多数学生会选择第二种。”祁风笑了笑，“学校内有几栋教师公寓，只有本校的教师有资格购入，大部分买下来后都会选择出租给学生。价格高但设施很好，离教学区也不远，生活方便。”　　他的镜片一阵反光。　　“说来巧了，我还有一套公寓空着。”　　杨小婵&徐冉冉：“......”　　　　杨小婵问，“不用告诉父母吗？”　　祁风：“看你心情了。”　　听上去还挺不错的。杨小婵没想到事情这么简单，一下子解决了一桩心事，人都变得轻松不少。　　她问了房租，以她的生活费来说完全不成问题。　　　　“那我们什么时候签租房合同？”　　“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祁风说，“你下午没课的话，今天都可以。”　　“那就今天下午。”杨小婵诚恳道，“谢谢你帮忙了老师。”　　　　“不客气。顺便赚外快而已，说起来还是被人骂坑学生的时候比较多。”　　祁风笑道，“但我还是坚持尊重你们的选择。一定要从宿舍搬出去的话，起码我能提供给你们更安全的环境。”　　“是的。”杨小婵点头道，“老师，合作愉快。”　　　　祁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得意味深长。　　“合作愉快。”　　　　杨小婵当天下午就搬进了祁风的公寓里。　　刚开学行李不多，四个人一起一趟就搬完了。搬的时候大家都在，她大概说明了自己的问题，感谢大家帮忙还买了许多零食和糖水犒劳。　　　　其他二人都表示理解，只有沈怡说了一句，“看上去徐冉冉比你更娇气，没想到你才是真土豪。”　　语气有些不对味。杨小婵笑了笑没反驳什么。徐冉冉嚷嚷着自己哪里娇气了blabla，插科打诨把这个话题混了过去。　　　　晚上也没有课。三人参观了下她的“新房”就离开了。留下她一个人收拾东西。　　杨小婵锁好门，小跑回去把杨小灰从书包里拎了出来。　　杨小灰奄奄一息：“你的同学再不走我就要闷死了。你怎么不把书包拉链拉大点！”　　“再拉开一点你的耳朵就要漏出来了。”　　　　房间里已经打扫过，很整洁。杨小婵把衣服一件件挂进衣柜，洗漱用品放好就完成了整理的一半任务。　　“你先去冲个澡，我去铺床。今天晚上舒舒服服地睡觉。”　　“床”字出口，杨小灰眼睛蹭地放光，连跑带蹦的冲进了浴室。　　两分钟后，浴室里传来小男孩哼歌的声音。　　　　是不知名的调子，却让人听着心情也随之愉悦起来。杨小婵很快铺好床，倒在上面不想动弹。　　这是一间很舒服的小公寓，一室一厅，既不逼仄也不太过于空荡荡，很适合一个人生活。　　她的大学生活，从这里重新开始运转起来。　　　　时间一晃就过了半个学期。　　这期间杨小婵轻松就跟徐冉冉签订了交易。对于这样一个中二少女而言，“你愿意付出灵魂和未知的代价，来换取与喜欢的人的心意相通吗？”这样的问题，回答起来不要太配合。　　徐冉冉右手握拳，庄严起誓，“吾愿意。”　　杨小婵和她碰了碰拳头，“成交。”　　　　徐冉冉哈哈大笑，以为自己只是跟好友达成了戏精日常。却不知道，某些命运的轨迹正在悄然改变。　　　　接着，徐冉冉发现，晏黎对她的态度温和了许多。　　作为辅导员晏黎本来是不用授课的。但是大一学期有一门课的老师因为个人原因迟迟没有到任，他临危受命当了代课老师。　　这门课徐冉冉听得格外认真，每次都拉着杨小婵坐第一排，和孟来仪肩并肩向知识看齐。　　　　一开始晏黎很少看她，或者偶尔视线掠过，看她的神情也跟看别人没什么两样；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目光发生了变化。　　　　晏黎会在讲完一段后，下意识地去看徐冉冉的反应。如果她是恍然大悟的表情，他会心里一紧，然后慢慢松下来，泛开的情绪大概名为高兴；如果她皱眉头，他也会一惊，觉得是不是哪里讲的不够清楚，有时干脆再重讲一遍。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会期待这个小姑娘的反应；为什么看到她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时，会不自觉地微笑。　　　　这样的笑落在戏精少女眼里，四舍五入已经开始想孩子叫什么名字了。　　　　因此，当维持了半学期的温馨日常被终于来任职的授课老师打破后，徐冉冉很是愤懑不满。　　“明明晏黎就讲的很好，让原本那个老师来授课根本就没有必要啊。”但是老师到任的话，曾黎他就用不着工作这么累了吧。给他们备课上次课什么的也很辛苦。　　恋爱中的少女陷入了无解的纠结中。　　　　杨小婵暂时没功夫想这些。　　当她拎着水果蔬菜哼着歌回到自己的小公寓，准备晚上做蔬菜汤时，被沙发上一脸严肃的杨小灰吓到了。　　　　他最近明明过得很安逸，吃吃睡睡却不知为什么消瘦下去，小脸蛋都要瘦没了。　　杨小灰抱着一大包薯片看着她，却没有吃一口。　　　　“有人来过了。”他说。　　　　杨小婵连拖鞋都还没来得及换。　　她沉默地站在门口，仿佛看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平静生活，在这句话里，烟消云散。　　　　**　　　　杨小婵放下手里提的满满的购物袋，走过去坐在沙发上。 　　沙发前的小茶几上，放着似曾相识的信纸。她努力控制着颤抖的手，打开了它。　　　　“你好啊小婵。　　想我了吗？　　我很想你。”　　　　落款处是一张贴纸。可爱的轻松熊笑眯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