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婵被她这一声莫名宠溺的“笨蛋”里深藏的“过来人”气息给震住了。　　　　明明自己也还没有正式谈过恋爱，怎么搞得好像很有经验似的。杨小婵吐槽着，却还是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她又发来的两条语音。　　“喜欢就是喜欢，无论什么国家地区人种，无论有什么样的外在环境因素的影响。喜欢，就是喜欢！”　　“它是藏在心里的，你明白吗？心是会被影响的，但不会被改变。”　　　　“我不知道你说的‘不一样’是什么意思。但我觉得，或许是你没有理解。”徐冉冉说，“最重要的声音应该是从你的心底发出来的，而不是口中。因为它在形成的过程中往往会被许多外在因素影响，甚至完全扭曲。”　　“这一点在你身上特别明显。”她的语气变得十分忧虑，“小婵，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是个很‘心口不一’的人？”　　杨小婵：“......”　　　　“当然了我不是骂你的意思。”徐冉冉补充道，“我是觉得，很多时候你表现出的冷淡和漠视，明明都不是真正的你的样子。”　　“虽然跟你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内心里很柔软的人。”　　　　徐冉冉第一次见到杨小婵的时候，一开始其实不太敢上前去搭讪。　　那是个有点高冷的女孩子。黑发黑眼一身冷清，独自坐在遮阳棚下面，跟周围闹哄哄的景象格格不入。　　她喝了两口奶茶，皱起眉，有点不耐烦。徐冉冉几乎以为她下一秒就要捏扁杯子丢到身边的垃圾桶里。　　但是她没有。只是叹了口气，继续小口小口的抿着喝。　　　　不知道为什么，徐冉冉觉得她那个样子特别可爱，突然就很想跟她交个朋友。　　于是走上前去，搭讪成功。　　后来那么幸运的在一个宿舍里，那么幸运的每天一起上课，她得以认识更多面的杨小婵。　　明明不爱吃辣，还老是陪她一起去吃川菜；一边嫌弃她收集晏黎的情报，一边却又在逛贴吧看到关于他的内容时主动截屏给她看。　　甚至看到陌生人募捐，一边嘲讽“职业骗钱团伙”，一边默默搜罗身上的零钱。　　　　“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把自己塑造成这样一个‘冷酷’的形象，”她笑着说，“但是在我心里你就是小天使啊，么么哒。”　　　　“所以啊，你能不能试着用心去接受，理解他的喜欢？或许不是他没有表达清楚，而是你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　　“是你以为，自己并不喜欢。”　　　　杨小婵盯着手机，愣了好一会儿。　　她只是……习惯了。　　习惯了不要跟任何人有深入的交流和联系，习惯了跟人群隔离开来。因为她明白，这个世界不希望看到她的停留，她迟早都要走。　　她只是习惯了，不要喜欢任何人。　　　　所以，为了最小的降低自己离开的影响，她选择拒绝相信任何人的喜欢。　　尤其是笠泽，那个有黑历史的家伙。　　　　她一直找借口，拼命对自己，对杨小灰说他的坏话，从来都强迫自己只注意他不好的地方。还故意曲解他的喜欢。　　说到最后，差点自己都相信了。　　　　可其实喜欢哪里有什么分别。不过是她自己找的借口，想把那人推的远一点。　　　　没想到自己流转异世这么多年，上到分财产下到斗小三，结果谈个恋爱却要靠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小丫头来提点。　　杨小婵想到这，兀自笑起来。　　“我明白了，”她在手机上打字道，“明天见。”　　　　徐冉冉靠在宿舍外的走廊上。看到这样简短的两行字，也弯起嘴角。　　“真好啊。”　　她抬头看了眼天空，月光黯淡，星星却都一闪一闪的亮着，很好看。　　是一个适合想心事的夜晚。　　　　“明天见。”　　　　**　　　　杨小婵放下手机，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　　笠泽就蜷缩在沙发上睡觉。　　　　他不喜欢狭小封闭的室内空间。宁愿露宿凉亭也不去住宽敞华丽的宫殿，却为了能离她近一点，在这个可怜兮兮的双人沙发上缩了一晚又一晚。　　杨小婵看着他睡梦中微微皱起的眉眼，突然很想伸手去摸一摸。　　怕吵醒他，却只轻声说了一句，“晚安。”　　　　她走回卧室，关上门。　　身后，笠泽蓦然睁开眼睛，抿着嘴角，笑意盈然。　　　　**　　　　第二天上午，杨小婵没有早课，但依旧起的很早。　　厨房里一大早就奏起了锅碗瓢盆碰撞的乐声。杨小婵哼着歌，慢条斯理的煮粥。　　　　冰箱里的材料不多，但仍旧能凑齐一锅香气四溢的瘦肉蛋花粥。瘦肉切的细细的，一丝一丝和嫩黄的蛋花缠绕在一起于浓稠的白粥中浮沉，被盛在洁白的瓷碗里端上餐桌。　　杨小婵看了看，回身去切了一把香菜，细细碎碎的绿色撒在粥上，诱的人食欲大开。　　杨小灰早就被香气逗醒，急不可耐地坐到桌前舀起一勺塞进嘴里。　　“哦呼呼烫烫烫……嘶——好好吃！”　　　　杨小婵嫌弃地看他一眼，把手里切好的咸菜丝放在桌子上。　　笠泽慢悠悠的走过来，坐下。　　　　杨小婵把装咸菜的小碟子往他面前推了推。　　笠泽抬头看她。　　杨小婵说:“吃。”　　他照做了。一勺粥一勺咸菜的往嘴里松，吃一口看她一眼。　　“这个是咸的，不过比较淡，”杨小婵指了指粥，“很香，很鲜。”　　笠泽点了点头:“好吃。”　　　　她又指着咸菜丝说:“这个更咸，但是我加了糖调味。所以是又甜又咸的。”　　又甜又咸？笠泽暂时没办法消化这种描述，但还是毫不犹豫的点头，“很好吃。”　　　　杨小灰:“……”他突然有点听不懂人类的对话了。　　　　“吃完饭之后我们一起去上课吧。”杨小婵说，“今天上午有你的课。”　　“笠老师。”　　她说完，自己先笑起来，也低头吃了一口粥，有点娇俏的样子。　　　　笠泽看了看粥。　　突然觉得这个并不那么好吃了。　　——和她相比的话。　　　　杨小灰咬着勺子，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教师公寓离学生宿舍不远，却很清静，一大早的没什么人。　　笠泽又戴上了眼镜，他穿着正式的西裤和工装白衬衫，敞着领口袖子挽起，露出一截手腕。　　白皙纤细，能看见浅浅的紫色的血管，却没有病弱感。　　他一直都把自己养的很好。　　　　这样就够了。　　杨小婵看了一会儿，突然停下脚步。　　本来是并肩走着，她突然落后一步，笠泽也马上停下来回头看她。　　“？”　　　　杨小婵朝他伸出手。　　“要牵吗？”　　笠泽手指动了动，还是垂在腿侧，贴着裤缝。紧紧贴着。　　跟站军姿似的。小学生姿态。　　　　杨小婵不知怎么，脑海里突然闪过在第一个世界里见到他时的场景。他松松垮垮的站着，随意又懒散，看着她的眼神带着浓厚的兴趣，危险又邪气。　　可那个时候的他，跟现在的他，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她笑起来，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　　　　笠泽怔了怔。他的喉结滑动了两下，声音莫名有些哑。　　“可我还不知道我算不算一个合格的共产主义接班人。”　　“……”　　“我也没背会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话是这么说，可他手腕一转，已经不容拒绝地反握住了她的。　　“我才不喜欢共产主义接班人。”杨小婵看着两人交缠的手指，轻声说。　　“我喜欢的是你。”　　　　**　　　　笠泽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中。　　他的身体轻的好想要飘起来，走路的时候时常要往下看一眼，才能确定自己的脚是贴着地面走的。　　讲课的时候也是，说着说着会突然停下来。忍不住想笑。　　有点奇怪。但是并不讨厌。　　　　今天上他课的同学们表示很惶恐。　　明明好好的讲着课，笠老师总是会突然笑一会儿，接着再若无其事的继续往下讲。搞得大家一个个摸不着头脑，手机都不敢玩儿了。　　还莫名其妙提高了课堂效率。　　　　这一切笠泽并不知道，也完全不关心。下午还有两节课才能下班，笠老师莫名紧张甚至还有点小兴奋。他满脑子回荡的都是那几句话。　　——我有家了。　　——我不是一个人了。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猝不及防脱单成功的笠老师并不知道，杨小婵正在跟另一位男士共进下午茶。　　虽然地点有点寒酸，是在学校饭堂里。　　　　下午下课时饭堂只剩一两个窗口开着了。杨小婵随便买了份饭，刚坐下，对面也坐下一人。　　“祁班？”　　祁风放下餐盘，挑了挑眉毛。　　“呦。吃这么晚。”　　　　杨小婵有些意外。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做这种表情，还挺邪气的。　　不过还是笠泽做起来更好看。　　　　……见不到笠泽的第四个小时，想他。　　　　“中午几节课连上，没顾上吃。”杨小婵说，“您也挺晚。”　　“还好。”祁风微微一笑，“睡过头了。”　　杨小婵:“……”就没有一点优秀教师的样子！　　　　“你们宿舍那个女生，昨天晚上回去怎么样了？”祁风问，“没再闹腾吧。”　　“冉冉说她跟宿舍闹翻了，”杨小婵摇摇头，“跑去朋友家住了，也在教师公寓那片儿。让她先冷静冷静吧，然后再劝她回来。现在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　　　　“冷静一下也好。”祁风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她确实也要反省一下自己。”　　杨小婵:“啊？”　　　　“怎么，”他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也觉得，抢别人男朋友没什么问题吗？”　　　　杨小婵这才想起来，她们还没有跟祁风说过整件事情的经过。在他眼里，沈怡应该是偷偷跟别人男友约会结果被别人当场发现，俗称小三。又缺德又倒霉。　　“不是，”杨小婵试图澄清下自己室友的人品，“她——”　　　　“虚荣贪心是没有好下场的。”祁风放下筷子，掏出纸巾擦了擦手指。　　“她会受到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