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不高,不大,却长满了漆黑的肥硕的叶。叶子太重把本就不高大的树压弯了腰。
叶子上还生着一对对冰冷的眼睛。
老九撩开长袍,只听得铿锵有力的“咚”一声,单膝跪在树前。
苍耳一惊,树也一惊。
听得“呀”一声,刷啦啦啦,漫天的黑叶子张开翅膀飞起来。“呀呀呀呀”喊成一片没了踪影。树离了叶子,忽然间挺拔了不少。
苍耳不明就里,但也跟着老九跪了下来。
就看老九摸出个酒壶,酒盖子不用打开,苍耳都知道,那是光之月华。她以为老九想要喝上一杯。却看他干脆利落得倾倒了酒壶,将那琼浆玉液挥洒在焦土之上。
香气扑鼻而来,那蜇人的,烧灼的气息,瞬间湮灭了。脚下的焦土蒸腾起阵阵黑雾。
可只一会儿,那恼人的气味又卷土重来。香臭之间,熏得苍耳立马掩了口鼻。
出逃的黑雾肉眼可见地沉淀,像是被什么强大的力道镇压了下来。
尘灰落地时,她甚至觉得这地面都震上一震。
老九忽然抬手,摸了摸她的脸。
看到老九手上的脏污时,苍耳才明白自己现在是多么地灰头土脸。
她不敢像往常那样吐个舌头,灰溜溜地掐个净身诀。
怎么老九一点事都没有?就她搞得这样狼狈?
她把自己弄干净了,才跟在老九屁股后面,迎着那棵树走去。
老九像抚摸她的脸蛋那样,摸了摸树身。相较之下,似乎更为粘腻,竟有些不舍的样子。
这树,她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生在猿翼山。她的父母死在猿翼山。
老九这样留恋这棵树……那这树……或许……
难过吗?
好像并没有。
如果树下埋着她的父母,她应该是要哭上一哭的。
可她并不为树下埋着的人难过,如果有的话。她难过的,是老九落寞孤寂的样子。
苍耳从来没有意识到,原来老九是孤单的。
和木招摇一样孤单。
她轻轻的抱住老九,把脸埋进他臂弯里。
老九回了神,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挤出一个笑来。
他什么也不说,她什么也不问。
“那东西躲起来了,恐怕不太好取,要多留些时日。”老九说。
苍耳点了点头。
老九在哪儿,她就在哪儿。
哪怕是刀山火海,哪怕是她骨子里害怕着的猿翼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