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出奇的冷静和克制，并未因为常盈的承诺而激动到崩溃，“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常盈道：“你说。”　　　　“我刚才听到你们说什么天堂星系，地狱星系的，虽然我不知道那到底代表什么，但我想胡珏应该不在乎地球对吧？那么，我希望这部片子，永远不要在地球上出现。”　　　　常盈沉吟片刻，反问她：“你知道你的这个要求，意味着什么吗？”　　　　她轻轻笑了一下，“那你就永远不要让我知道，做这个决定，让我失去了什么，不就得了吗？多简单的事啊，不知道就不会痛苦，我就可以假装它从来不曾存在过嘛。”　　　　最后常盈答应了她。　　　　而且为了让她安心，常盈还专门做了一式两份的合同，让她和胡珏分别签署。　　　　等等，合同？　　　　常盈让她和胡珏签过合同？　　　　合同上有写过《春归》不得在地球出现等字样？　　　　那现在合同在哪儿？　　　　谢澄如梦初醒，一下从沙发跳起来，四处寻找手机。　　　　姜晚君见状就问：“你找什么呢？”　　　　“找手机啊，我要给常……给我家亲爱的发短信。”　　　　本来常盈两个字都到嘴边了，又硬生生给她吞了回去。因为她突然想起来，她好像从来没有在姜晚君面前提过常盈的存在。　　　　但这也不能怪她。　　　　实在常盈现在跟她之前认识的那个斯文小青年不一样了。　　　　现在的常盈是个肤白腰细，胸大美貌的……女孩子。　　　　是真女孩子。　　　　对此常盈的解释是：“我有其实有三具身体，想换就能换。”　　　　当即谢澄就怼他，“你以为你是罗族人？”　　　　罗族人是游戏里设定的一个种族，灵魂很强大，但肉体很坑爹。所以他们在成年后往往选择灵魂移居备用身体中，到把本体用专门的营养仓装起来，再收入空间装备中，随身携带。　　　　常盈当时没说话，就只笑了一笑。　　　　而谢澄又不是真要跟常盈过不去——就当他做了个整容加变性手术咯，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但令她万万想不到的是，常盈哪怕换上了一具女性的身体，却仍要以男性的身份来行事。比如他自我介绍的时候，一定会说他性别为男，上厕所的时候，也常常不自觉地走入男厕所……当然这个不是重点。　　　　真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当旁人问起常盈和她的关系时，常盈会说：“我是她爸爸，她是我女儿。”　　　　真是神一般的回答！　　　　爸爸？也亏得他想得出来！　　　　他要是在姜晚君面前这么说，那让她的脸往哪儿搁？　　　　这是侮辱她还是侮辱她妈呢？　　　　所以打死她也不会在姜晚君面前提常盈，又不是嫌命长。　　　　听说她要给亲爱的发短信，姜晚君当然要问一问这亲爱的是谁。　　　　“就……就是我玩一游戏的主角之一，不定时给他发短信，会拉低亲密度的。”谢澄信口胡诌。　　　　姜晚君对她感到异常的绝望，“跟你说正事呢，你跟我扯游戏？我说你就不能稍微的消停一下，认认真真和我讨论一下吗？”　　　　于是谢澄又乖乖坐了回去，“那你说，你说，我听着就是了。”　　　　姜晚君问：“你真不知道片子的内容？就算没看过成片，剧本你总看过吧？哪怕是拿了局部剧本，也总能猜一猜吧？”　　　　谢澄道：“你叫我猜，我怎么猜啊？我就知道这片子是有原型的，但原型在我们这里没有知名度。”　　　　“还有呢？”　　　　“还有就是背景挺扯淡的吧？就我感觉，应该是讲一个类似旧朝梨园的故事，女主靠唱歌演戏变成大艺术家的那种，但是背景放在了宇宙中，就很扯了是不是？”　　　　“没了？”　　　　谢澄搜肠刮肚，到底是决定给姜晚君透露一点点内幕，“导演拍戏的方法，不正常。我感觉他应该不需要演员，但需要相关数据来建立模型，然后通过这个模型，来完成他的电影。”　　　　姜晚君沉吟，“有这种技术？可我看过官方放出来的片段，感觉就是真人在演啊。”　　　　那是因为你没体会过全息拟真游戏，不知道他们的技术有多可怕。　　　　这话谢澄也只敢在心里想一想，说是不敢说的。　　　　姜晚君却显得极为忧心，“我本来是打算推你的，我真的很想很想把你捧起来，但是居然碰到这档子事……”　　　　谢澄忙说：“这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造孽，后果应该由我来承担。”　　　　姜晚君暴躁道：“是，你承担，就你现在这样儿，你能承担的了什么后果？”　　　　谢澄道：“诶，我说你别急啊。就算是雪藏又怎么样？那也要《春归》爆了，我才有这个被封杀的荣誉。等到时候风头过去了，我再复出，一样可以漂亮上岸，甚至还能反过来拿它做宣传。而如果它没爆，那我们就当没这回事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说是不是？”　　　　姜晚君突然冷笑，盯着她说：“你真以为有这么简单？多少人摔下去了，就再也爬不起来？你以为他们是不想起来吗？”　　　　谢澄无奈道：“可就一部电影而已，我拍都拍完了，人家也一定要放，我们除了往好处想还能怎么办？难道一定要最坏的情况发生前，就自己把自己先吓死吗？你刚才不也说了吗？我一年有二十万，拿去干什么不可以？大不了我不混娱乐圈，我出国去避风头，实在不行我还能整容换张脸呢，谁能认得出我？”　　　　姜晚君突然扑过来，捧住她的一双手，双眼晶亮地问：“真的？”　　　　谢澄有点被吓到，“你……你到底怎么了嘛？我觉得你状态不太对？”　　　　姜晚君道：“我是怕你承受不来。当年中考成绩一出来，你和你妈就不见了，家里也搬空了……你是不知道，我这些年只要想到你就要做噩梦，生怕你是受不了打击去自杀了，你妈发现你死了，也跟着去死。　　　　“所以我真的真的很想把你带起来，让你登顶，让你成功。这样的话，你会不会变得坚强一点？不会动不动就想死了？”　　　　谢澄失笑，“我哪有那么脆弱？”　　　　“那你知不知道？你住我家的那段时间，有时候夜里会起来梦游，游着游着，就想往楼下跳呢？”　　　　谢澄惊愕，“不会吧？难怪你把后来在外面装了防盗网！”　　　　她搬出来也就两个月不到，之前有整整半年，她都是跟姜晚君住在一起。　　　　那时候，她才从游戏舱里出来，精神状态并不稳定，老容易出现幻觉，误以为自己还在游戏里，觉得自己有超能力。　　　　于是她就被常盈安排到了重生研究公司的治疗分部，一家表面上很正经很正规的精神病院。　　　　但就有一次，她稍微清醒一点的时候，听一技术员说，给给她治病可花钱了，她赚得都没有她花的多。　　　　就这一句话，让她又陷入了抑郁的深渊中，觉得自己拼死拼活完成任务，差点没把自己搞成个神经病，结果最后居然赚的还没有花的多？那还活什么活？　　　　顿时她就心生死志，借口说要出去转转，其实就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自杀。　　　　但负责接送她的司机又不知道她想死，还以为她真想去逛街，一踩油门把她送到了最繁华的市中心，然后她在一个商场门口遇见了姜晚君。　　　　准确一点来说，是姜晚君发现了她，然后就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她走了。　　　　姜晚君很热情，一个劲儿的缠着她，问她这些年去了哪里。　　　　她被逼得没办法，又不能说实话，只好开动脑筋来说谎。　　　　然后也不知怎么的，她把自己打造成了一个悲情小可怜，让姜晚君怜悯心大起，一定要带她回家住。　　　　再然后她就住姜晚君家里了，还顺便跟姜晚君的公司签了约，天天去上培训课。　　　　等后来常盈出差回来，知晓了她的忧虑，才告诉她：“治疗归治疗，报酬归报酬，你这算是工伤，所以该给你的钱一分也不会少。不过现在公司账面上暂时没有这么多流动资金，只能一年给你二十来万。我建议你再分期贷款买点什么大件，比如房车一类，让公司替你出首付和还贷，你觉得怎么样？”　　　　这当然好咯。　　　　反正现钱也拿不到那么多，换成房子也挺划算的。　　　　所以她就听了常盈的，挑了一套精装修的单身公寓，不顾姜晚君的挽留，硬是从人家里搬了出来。　　　　本来她就欠姜晚君很多了，一听说这事，哪里还坐得住？立即红了眼眶，愧疚的连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你干嘛不和我说呢？就一个人在那里操心。”　　　　姜晚君道：“你从小迷糊，上学的时候，不是丢了这个，就是忘了那个，总要我帮忙。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怎么不是大事？”谢澄急了，“你就不怕我梦游的时候把你给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