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蜚语就像是狂风巨浪一样袭击了整个本部。 这种整个大将直属部队出任务却只有一支小队回来的事情在本部是根本没法压住的,无论是处于好奇还是隐隐约约的嫉妒和看好戏,大家都会对这种事情议论纷纷,你传我我传他的过程中事情的本质都被添油加醋的说法所掩盖。 虽说是正义之师,但毕竟大家都是普通人。既然是普通人,那么人性的恶劣面就显得格外突出。 狂风一样的流言先是把这支凯旋而归的小队的各位队员吹的摸不着头脑,更把这段期间都在本部待着的克比和贝鲁梅伯吹的莫名其妙。 早在塞西莉亚所率领的小队抵达本部之前,断头岛事件就已经在本部传开,克比训练结束吃个午饭的功夫都能听到七八个版本。 但无论是哪个版本,塞西莉亚的存在似乎都有些微妙。 “听说以前只是支部调任过来的少尉而已呢,”周围的人用一种怪异的语调说着,意味深长的斜着目光,“运气这种东西真是说不准呢,区区一个支部少尉而已。” 这话让粉色头发的少年海军感觉整个人都有点儿接近爆炸——支部少尉?支部少尉和本部少尉也没什么区别吧?话说回来,你们一个二个的也不过就是低级的军官,论起功绩来搞不好还没有那些漂泊在海上的支部海军高吧? 克比愤怒的看着那几个说着风凉话的海军,他们提着灌满热水的水壶说说笑笑,把那些血战而归的战士们说的一文不值,好像所有都是归于运气好,随手捡来了大便宜一样。 比起克比,贝鲁梅伯就显得多少有些不在乎,他目不斜视的朝前走,在和那帮人擦肩而过的瞬间抬起脚,一脚就绊倒了刚才那个说话的混蛋。 对方“哇啊”一声摔倒在地,热水壶直接砸在了身上,满满一壶热水烫得他哇哇大叫。 贝鲁梅伯回过头,“哎呀呀”的说道:“走路小心一点啊,要是热水洒在我身上可怎么办啊?” 虽然军衔都差不多,但克比和贝鲁梅伯却有一点儿不一样——他们是跟在卡普身边的海军。 各队海军之间的摩擦时不时就会有一些,但卡普作为海军的象征,他手下的海军很少受到挑衅。但同时,他手下的海军也都是实打实的武力派——绝不会有任何一个军官会通过好运气就能成为卡普队里的一员。 刚才还说着风凉话的家伙在看清贝鲁梅伯和克比的脸之后就闭上了嘴巴,愤愤的没有吭声。 “愣着干嘛,”贝鲁梅伯扯了一把还没回过神的克比,“我可不想迟到,晚上的训练要是敢迟到,明天肯定要被扒一层皮!” 克比被扯了一把,跟在大摇大摆的贝鲁梅伯身后一溜小跑的走了,身后隐约可以听到那几个混蛋们不满的小声谩骂。 无论是训练还是战斗,克比都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刚刚加入海军时的菜鸟。他好歹也是个曹长,就算是应付一下自己的手下他现在也能做的得心应手。但只有人际交往方面,无论怎么努力都觉得一筹莫展。 他想起塞西莉亚还是一等兵时那张蠢兮兮的脸,觉得那些流言里谈论起的年轻少尉似乎是另外一个人。 曾经顶着蠢兮兮的脸的塞西莉亚,她对于自己所遭遇的这些流言蜚语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想到这里,克比就觉得有点儿不舒服。 “你就是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了。”走在前面的贝鲁梅伯忽然说道,他还摆着那副当初在谢尔兹镇153支部时候的那副垃圾少爷的嘴脸,满不在乎的说着,“再说了,塞西莉亚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那塞西莉亚的事情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干嘛要故意把刚才那个满嘴跑火车的混蛋绊倒?”克比有点儿不服气。 贝鲁梅伯相当不屑的哼了一声:“我就是单纯对他的说话语气感到相当不爽。他竟然还敢说塞西莉亚心机太深!” 虽然贝鲁梅伯和塞西莉亚的关系一向不咋地,但克比一直坚信三个人一起从底层混起的友谊是相当坚固的。他感动的说道:“贝鲁梅伯你这家伙,果然还是向着塞西莉亚的——” “把‘塞西莉亚’和‘心机深沉’这个词儿放在一起,这不是在侮辱‘心机深沉’吗?!”贝鲁梅伯愤愤的说道。 “……” 这个插曲让两个人的心情都相当不好,这种不爽的感觉到底是因为什么,克比一直没有想通。他当然是偏向塞西莉亚的,但这种不爽似乎不仅仅只是听到朋友被人说闲话时候的愤怒,这种不爽里掺杂了更多的清晰,混杂在一起,凝聚成一个沉甸甸的疙瘩。 晚上的训练进展的并不顺利,克比和贝鲁梅伯的格斗训练做的漫不经心,但更让克比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卡普中将竟然也显得心不在焉。 “听说今天傍晚的时候本部从深海大监狱押送了新的囚犯进来,”一起训练的海军小声说道,“中将也被喊去开会了,从会议室出来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从几天前开始,本部开始大规模召回散布在各地的海军精英,筹备一场即将到来的大型战役。克比和贝鲁梅伯作为卡普身边的海军,多少对这件事有些了解,但卡普本人却很少发表意见,他们并不清楚到底有什么事能让卡普分神。 “喂!”远处传来一声吆喝,“你们瞧见没?那个!” 克比放下水瓶,顺着吆喝的声音看去——几个一起训练的海军凑在一起,指着不远处。在那里,一行人正缓缓走来。 这帮人看起来和本部显得有点儿格格不入,光是身上那些绷带石膏就让他们看起来有些狼狈和疲倦,其中几个人你扶我我搀你的走路姿势还有些滑稽可笑,似乎他们自己也觉得有趣,笑声和吵闹声隔着老远的距离传来过来,和本部这几天一直压抑着的气氛相比,他们看起来倒是多了一些轻松。 而让克比一咕噜从地上站起来的家伙也混在其中,那一头黄色的头发在本部深夜也不熄灭的灯光下看起来相当显眼。 “那个领头的——那位就是塞西莉亚少尉!”身旁有人发出一声压低了的声音,“我之前在训练场见过她,本部的女海军又那么少,一眼就能认出来!” 围上来的海军们立刻就把注意力放在了领头的黄毛少尉的身上,议论声低低的响了起来。 “和他们说的一样,真是年轻啊。” “听说除了他们小队之外的整个大将直属部队的其他人全都死了。” “呜哇,这种事儿在本部肯定很快就传开了——” 克比觉得手心有点疼,才反应过来他的手因为捏拳太紧,指甲深深的陷进了手心。 处于好奇心的议论也好,处于同情心的议论也好——那些统统让人不爽。他看着远处走过来的家伙,黄色头发的年轻少尉看起来心情不错,她的脸色在路灯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苍白,那是失血过多造成的。她走路的姿势有点儿不自然,每一次抬腿都会有些僵硬。 她似乎比出发前瘦了一些,脸颊上的肉削了下去,逐渐露出成熟的轮廓,刘海随便撩起,露出那双亮亮的眼睛。几个队里的小海军正和她说着一些话,表情显得有些愤慨。 因为走得已经离这边有点近了,克比甚至能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那个小海军说道:“塞西莉亚上尉——” 塞西莉亚赶紧打断:“明天才接到升职通知呢,今天我还是少尉。” “行吧,塞西莉亚少尉,”那个小海军又说,“你不知道本部都传成什么样了!他们说你心机深沉!” 塞西莉亚掏掏耳朵:“心机什么?” 小海军:“心机深沉。” 黄毛少尉精神恍惚的“哦”了一声,停了三秒:“什么深沉?” 小海军:“心机深沉。” 心机深沉的黄毛少尉抬手就朝小海军的后脑勺上扇了一巴掌:“你怎么能侮辱‘心机深沉’这个词儿呢?!” 偷听的卡普队伍的海军和大将直属部队小队的海军:“……”神经病吧这个人! “真的是活得久了什么妖魔鬼怪都能见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被人说是有心机?!”黄色头发的年轻少尉愤怒的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老子要是有心机,老子还能在本部扫了三四年男厕所?!” “……” “你去打听打听,本部大楼上上下下的男厕所,哪个是老子没扫过的!”一脑袋黄毛的家伙愤愤不平,“心机?哼!心机!” 虽然还没搞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卡普队伍的海军们都停止了议论,并且沉默着看着已经走到身前的这位据说年轻有为的少尉小姐,就像是看着一个变TAI。 而大将直属部队小队的海军们就不一样了,他们看着塞西莉亚少尉,就像是看着一个脑残。 后来的很多年里,克比都在思考,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才能让塞西莉亚的部下对这个脑残上司不离不弃,忍辱负重的跟随她在海上飘来飘去。 真爱啊。 那只病患集中的小队说着乱七八糟的话题和训练场上的海军们擦肩而过,他们似乎懒得停下来解释,尽管刚才的距离来说他们应该已经听到了其他海军的议论,但塞西莉亚本人却连一个目光都没有撇过来。 ——她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随着塞西莉亚逐渐成长起来的并不仅仅只是战斗力,还有一份属于她本人的傲慢。成长带来的痛苦和折磨催生出的这种傲慢显得漫不经心但又无法摧毁,她对那些下位者的议论无动于衷,并不是因为她能做到不在意这看法,而是因为她相当清楚—— 那些位于底端的垃圾就算是吵闹的声音再大,也无法撼动她一丝半点。 尽管去说吧,尽管去议论,尽管去嫉妒去诋毁,她就稳稳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谁都不能把她扯下来。 直到塞西莉亚的小队已经走出去十几米,克比和贝鲁梅伯才回过神来,两人对视了一眼,立刻拔腿就朝着塞西莉亚的方向跑去,压根儿没理会身后再次响起的议论声。 “塞西莉亚!”克比大吼大叫着追向前去,“你升职了?我们去吃庆功宴吧?!” 黄色头发的年轻少尉回过头来,好看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不用去在意那些流言蜚语,也不用去对那些嫉妒的诋毁做出反驳。 愿意追随你的人不介意你之前打扫过多少男厕所,愿意做朋友的人自然会穿过那些流言蜚语的风暴朝你跑来。 即使是在深夜,他们也会陪你去吃上一顿并不丰盛的庆功宴。 ※ 小剧场 大将直属部队小队海军:其实我们还是挺在意自己上司以前扫过多少厕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