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命变了,变得不爱调戏女孩子,针对蓝青瓷发挥出了前所未有的毒舌功力,将他在女孩面前那一层口花花的假象摘得一干二净。 最先注意到这点的,是五感敏锐,心思细腻的无情。 他手执一枚棋子,在棋盘上缓缓落下,黑白双方势均力敌,“追命怕是红鸾星动了。” 对面,诸葛正我不慌不忙落下一子,看似凌乱的战局,将白子紧紧逼于一角。 他摸了一把胡子乐呵呵道,“年轻人啊,朝气充足,是时候找个姑娘成家立业稳定下来了。追命平时口花花的,没想到反而是你们之中第一个定下心的。” 无情眼中含着一丝温润的笑意,在这个看着他长大的长辈面前卸下了一切锋芒,“世叔,这局又是你输了。” 诸葛正我突然回神,看到被白棋反杀的黑棋,陷入懊恼,“哎呀呀,你们这些小鬼头竟然也会声东击西了,狡猾,狡猾啊!” 无情笑容含蓄带着一丝得意,轻转轮椅,带起一片轻柔的微风,也带走了蓝青瓷的所有目光。 蓝青瓷迟疑,内心激烈斗争,她还没做好准备,不该急功近利这么快来见他的。 可再多的理智也无法抑制她的思念,就算是短短几天,心里就像有只猫爪子在挠,抓心挠肺的痒。 她想他。 一声呼喊压在喉咙里,见到那个白衣如雪的人即将走远时,始终忍不住喊了出来。 “无情!” 前方的人闻声回望过来,和那双眼睛视线交汇的刹那,猛然有道光点燃了蓝青瓷的眼睛。 心里空落落的地方瞬间被满足感填的满满的,她笑得眼睛弯了起来,见牙不见眼。 很快蓝青瓷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微微收敛了大大咧开的笑容,换上含蓄温柔的笑容。 无情转身看到的就是一张灿烂的笑脸迅速纠结变化的过程。 无情:…… 良好的修养让他没有做出太夸张的反应,克制住了条件反射就要逃跑的动作,只是稍许上翘的眉毛泄露了他的心思。 他微微颔首,“蓝姑娘。”这些日子她和追命走的近,应该不会再纠缠他了吧。 这是无情第一眼看到蓝青瓷的反应,第二眼他才注意到她今天的不同。 面前的姑娘一身绣荷薄纱裙,上了妆之后粉面含羞,倒是多了些小女儿家的娇俏可人。 蓝青瓷见他没有立刻躲自己,觉得这招果然是有用的,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随即她放柔了眉眼,说话轻声细语带着几分娇柔,“无情,我新学了几样点心,多谢神捕司各位这些天来对我的照顾,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蓝青瓷琢磨着,她可不能太露骨再把无情吓着了,好几次把要出口的“你”硬生生变成了“你们”。 这样无情总不会再拒绝了吧。 接过食盒,无情心领神会,蓝青瓷到底是个女儿家,明白了自己真正的心意之后有这么大转变是正常的,毕竟女为悦己者容啊。 想必她是不好意思把东西直接给追命,才让他代为转交的。 无情紧绷起来的神经松懈下来,甚至还对蓝青瓷破天荒露出个温和不带攻击性的笑容。 留下被美貌暴击了一万次小心肝的蓝青瓷在原地,她捂着加速跳动的心脏,脸红的不像话。 他他他、他对她笑了诶! 因为某种误会,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无情没有抗拒蓝青瓷的靠近,相处之下,他开始对她有些改观。 她并不是无情以为的那么粗鄙不知礼数,反倒是那份赤子之心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温暖了自己,也照亮了身边的人。 不管是布衣短打,还是华美的衣裙,都无法掩盖她眼中璀璨的光华。 他们这种似友非友的关系,到也算融洽,保持了相当长的一段日子。 有一日桑姑娘送来新的药包,她看见他腰间佩戴的荷包,赞叹道,“这个荷包手工细腻,绣荷包的姑娘一定花了很多心思,看来无情公子好事将近了。” 她听上去无心的话,落在无情耳中却似一道惊雷,蓦地惊起心湖一片涟漪,“不过是朋友送的小礼物,谈不上什么好事将近。” 无情本来就有随身携带荷包的习惯,就是桑芷妍后来为他制作药包,他也不舍得摘下,而是把药包装在这个荷包里。 前些天被一只调皮的小猫挠坏了,见他发愁,蓝青瓷偷偷为他补好了送回来,上面破旧到无法修补的地方,被缝了一株桃花。 无情初看到这个修补过的桃花荷包时,哭笑不得,她究竟是有多爱桃花,竟然连他的荷包都不放过。 嘴上这样嫌弃,他却把荷包随身带着,日夜不离。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变成了这样暧昧的关系? 无情沉浸在自己的思虑中,不经意间路过厨房,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让他下意识放轻了动作。 是追命和蓝青瓷。 “不对,桑姑娘不会做这么不雅的动作,要忍耐!” “……” “不了,我以后不会再用武功了。” 像是遮挡在眼前的薄雾散开,无情明白了蓝青瓷的心意,她从来都没变过,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贴合他的喜好。 穿上束缚手脚的长裙,画上一运动过度就会晕开的妆容,舍弃她引以为傲的武功,钻研她最头疼最晦涩难懂的医书,将自己束缚在名为桑芷妍的框架里。 从来都是他在自欺欺人,将蓝青瓷为他做的一切视而不见,当作是普通朋友相处。 回到院子里,他看到了来找他的桑芷妍,看她有些娇羞地吐露对他的心意,飘荡在他眼前的反而是另一张灿烂带笑的容颜。 桑芷妍俯身向他吻来的刹那,他不是没有机会躲开,眼角扫及不远处那抹身影。 追命时不时在面前念叨蓝青瓷的画面和桑芷妍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重合。 无情犹豫放开了转动轮椅按钮上的手,从容接受了桑芷妍落在唇上的一吻。 面对追命的问题,无情苦笑,笑容中包含了太多追命看不懂的情绪,“既然没有可能,倒不如早早斩断了这份心思,以免徒增伤心,也好让她知道,她身边有人在守候着她。” 这就是无情的回答,但他没有想到,这不是几人之间纠葛的结束,而是开始。 回到房间,无情将荷包,缝补过的衣服,还有蓝青瓷闲暇时随手画的涂鸦,统统锁进了木盒子。 几次想丢,最终还是藏进了衣柜,成为了他埋藏的回忆。 雪姨问他,“青瓷去哪里了?这小丫头弄坏了我的厨房就跑,我可得好好给她上堂课。” 无情放下画笔,目光从画上转到雪姨身上,无奈回答,“她一个大活人,我怎么会知道她在哪里呢?” 雪姨好笑地瞅他一眼,“还瞒着雪姨呢,你们两个整天形影不离,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你不是还在画青瓷的画像吗?” 无情一愣,低头去看画,画中女子裙摆飞扬,一头青丝只用一根簪子挽起,却唯独没有画上脸。 自那日在厨房外听到那番话,他便不由自主将桑芷妍与蓝青瓷处处对比起来。 蓝青瓷的衣着打扮与桑芷妍相似却带着自己的喜欢,总爱在裙摆处带上桃花绣样。 无情垂眸撕去这副未完成的画,随手扔到火盆子里,任由火舌卷上画中桃花飞扬的裙摆。 他再见到蓝青瓷是在没药坊,“既然无情选择了桑姑娘,那我认输,以后无情就请桑姑娘多多照顾了。这是治疗腿伤的药方,还差几个疗程才能完全治好,以后我再去不太合适,就劳烦桑姑娘了。” 他猝不及防和出门的蓝青瓷撞了个正好,强装不在意,和她打了个招呼。 蓝青瓷看见他在外面一愣,很快笑开,“你是来找桑姑娘的吧,她就在里面,你快进去吧。” 说着,她快步出了门口,给他让出一条路来,“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青瓷!” 蓝青瓷转身要走,却被无情突然爆发的一声喊住,茫然回头。 无情看上去有些狼狈,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愧疚,“……对不起。” 他见到她的那一刻,心中有数不清的话要说。 ――你的笛子我修好了,什么时候再吹奏一曲给我听。 ――我的衣裳又坏了一件,雪姨经常抱怨,没有你帮忙分担,她的工作量又多了。 可当他迎上她的目光时,所有的话都化作了一句对不起。 “哈?”蓝青瓷的表情茫然了一瞬,然后心思一转,明白了他的对不起是哪里来的。 她挠着后脑勺,笑得很无奈,眼中是璀璨耀眼的光华,“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情,你不喜欢我是你的事情。为喜欢的人付出再多心里都是甜蜜的,本就不需要什么回报。如果这样的爱成了你的负担,那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吧。” 蓝青瓷用力拍了拍无情的肩膀,恢复了之前随心所欲的模样,“你们这些当神捕的啊,就是喜欢想太多,像我都是想做就做了,从来不会后悔做过的事。” 看见她笑容张扬肆意,没有半分勉强,无情空落落的心又有了些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