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少年
一群当地年轻人推搡着一个美国人走出酒吧,美国人旁边还有一个年纪只有十来岁的当地女孩。
跟在地球上其他地方不一样,来喀布尔旅游的美国人向来都很低调,只要不出声,他们还是很安全的。
那个美国人让我想起了汉斯。
明晃晃的阳光下,一头红发异常引人眼目,身上淡蓝色休闲衬衫被弄得乱糟糟的,看上去很是狼狈。
我起身走了过去,打算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喀布尔待了将近半年,我用半吊子的普什图语把事情大致了解清楚了。
那就是个酒吧姑娘,身材曲线玲珑,美国人请她喝一杯,接着也许是酒精上头,美国人把她搂在怀中吻了她。
不过就是吻了一下下。
要命啊,这可是个伊斯兰国家。
我使劲儿挤进去,制止住那些情绪激动的年轻人,其实都是些在附近混迹的阿飞,八成想凑个热闹从美国人身上捞一笔。
“你以为,你这么做在北美完全没问题,可在这里不行。”
我还没来得及跟他再见,美国人递了一张名片过来,上面写着:
我接着说,“你明白吗?这里不是美国,你不能把那套直接拿过来用,这样你会死得很快。”
我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我们才刚调侃过,“这里,每年都会有一半以上的外国人直接消失。”
可是,亚当的那头红发实在太引人注目。
他的脑袋在这个饭馆里面,不,就是在这条街上都是独一无二的。
一个杀手,从五年前开始修炼,修炼的正是无情道。
我几乎绝望又疯狂地站起来,求生的本能让我变得敏捷、头脑异常清晰。
他躲在一位中年男人后面,中年男人怒不可遏地朝我们走来。
当我再次苏醒过来时,脑袋疼得发麻。
一个有着丰富经验的杀手,如果死于一个陌生人递上的美酒,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见我不理不睬的,他也不尴尬,自来熟地跪下,朝着各位将军深深拜下。
看样子这是个有趣的人,除了碰到漂亮女孩有点把持不住,我笑了笑,“我在喀布尔大学教授中国诗词。”
美国人松了一口气,他从衬衫口袋里面掏出了几张二十元的钞票,又四处摸索了一番,最后,他凑满了一百元,递了过去。
我抿了一口当地的生啤,“那是个酒吧女孩,你花点钱就可以把她带走,找个没人的地方,没问题,但是,你不能当着那么多人吻她——这样会毁了她的名誉,你不能娶她,她以后嫁给谁?”
美国人看上去很吃惊,银灰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就吻了她一下就要我的命,天哪!”
那天,当六岁的我终于从那场旷世苦难中存活下来,当我深深依恋的人将我抛弃、将我遗忘,我就跟曾经的幸福永别,因为,全都是假的。
“就是他们!”指着我们的正是为首的那个小混混。
美国人耸了耸肩膀,“当然选美钞,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磕过三个头,他爬起身,走到供桌前,居然开始研究那些即将成为蹴鞠乐子的头颅。
抱歉,他实际上长得很帅气,蜜色的皮肤带给我阳光的温暖,充满异域风味的墨蓝色眸子透明而纯净。
这个亚当居然还没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惩罚,“我给她买了一杯啤酒,接着我们一起聊得很开心,我以为.”
周围一片黑暗,月光苍白阴森,曾经遥远苍茫的山峦就在身下,高耸的雪峰朝我投下张牙舞爪的暗影,我身上捆着绳索,捆得很紧,不花点时间怕是挣脱不出来。
年轻人咬了咬嘴唇,有点为难,转过头去,跟身后那些年轻人商量起来。
又一声狼嚎.更近了,我努力坐起身,这才发现,亚当他的头——没了。
“阿爹,阿娘,我错了,我想你们——”
几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我和红头发的亚当像小鸡一样被捉了出去,很快就晕了过去,失去了意识。
他看着我,向我缓缓靠近,然后,在我冰冷凌厉的目光下,讷讷地停住了脚步。
年轻人围住他,挥舞着厌憎的拳头。
我们俩害怕极了,努力地想要缩小,最好能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雨夜的睢阳城外很安静,安静得如同坟墓。
但是他们的意见各不相同,有的人想要把美国人狠狠地揍一顿,有的人想把美国人给阉了,还有的,当然是大多数,希望美国人能够赔偿损失。
必须解开绳索,弄清楚方向,找到人家.
我拼尽全力地奔跑,朝着远离狼嚎的方向,僵硬的双腿跑起来跌跌撞撞,深一脚浅一脚地,仿佛踩在云朵上。
要死了,我一个杀手,居然还被人盯上了,还是个来路不明的回纥人。
身后呼哧的喘息如影随形,带着死神的气息,我仿佛看见了血盆大口,锋利的齿是的,它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