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儿!丽儿!” 公孙丽烦不胜烦地一夹马腹催着马儿向前快跑,可身后的人却不轻易放弃,依旧远远坠着。公孙丽张弓搭箭,反身就是一箭,锦袍公子以为是要射他,急忙勒马。 公孙丽的羽箭却是越过他,射中了丛间色彩斑斓的蛇。 “觉哥没事吧?刚才我也是怕打草惊蛇,冒犯觉哥了。” 宇文觉强压下心头的怒火,一句即将脱口而出的‘放肆’被吞了回去,他看着蛇的尸体正暗自庆幸着刚想扯笑道谢,公孙丽却是连人带马都跑出好远了。 而离他远了点的公孙丽长舒了口气,她原来就不愿意同宇文觉有过多的纠缠,如今及笄后,更是不愿意。 舅舅宇文泰没有亲上加亲的想法,他想的是让宇文觉娶元氏女,那么公孙丽就不该再和宇文觉让人联系在一起。 离开了宇文觉的视线她的速度慢了下来,脑子里想的却是宇文觉到底是听了谁的撺掇认为娶她能稳固势力?正胡思乱想着,身后传来一声 “小心!” 而公孙丽回过神,一头巨大的熊便从树后慢慢地显出了身型,此刻勒马已是来不及,情急之下,她再一次弯弓想射退它。 “别动!” 可她的箭还未发出去,身后一重,已有温热的身体贴了上来,他的手越过她的腰,用力地一勒,电光火石之间竟调转了马头。不必回头,公孙丽已知是谁,她并着食指中指凑到唇边发出哨声。 果然,有另一匹黑马从林间窜出,跟着他们疾驰远离了黑熊。 “你也是莽撞,那黑熊明显怀有身孕,你若是攻力它,我们是真走不了了。” “怪我,走神了。” 公孙丽放开了缰绳,极放心地让身后人控马。她自己则眯起了眼任风吹起她的鬓发。 “也就是我,若是其他人你少不了得留个疤。” 温热的气息就在耳畔,风声卷着温热似是不断流连,公孙丽勉力让自己不要脸红,心如擂鼓。 她低声嘀咕,宇文护并没听清,他也不去详究料想是小姑娘娇娇的抱怨。幸而他并未听清,否则公孙丽得脸红地晕过去,也遗憾他没有低头的错过了,满怀娇羞的美景。 公孙丽说的是:“也就是你,我才安心。” 宇文泰出征大捷,朝中登时多了些不同以往的气氛。魏帝已是忌惮他非常,如今又是高功一件,而今日朝中重臣又受宇文觉所邀于府中作宴。 宇文护亦受邀参加了宴会。两端开列分别是他和独孤信,宇文护如今是朝中最有潜力的,交给他几件事都办的极漂亮。 文能治国,武可□□。 而独孤信则因着宇文泰想要安抚老兄弟的心,宇文泰近来同独孤信等一众大臣都亲近非常。公孙仪居独孤信之后。 席间红衣蹁跹的舞女袅娜缠绵,甩出的又收回水袖更是飘逸清灵。 可宇文护却没有心思欣赏这支舞,他轻轻探头不断想从舞女之间的间隙中看看对面他师父公孙仪身旁有没有坐着那个艳丽夺目的美人。 而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误以为宇文护沉迷酒色的宇文觉轻蔑地一笑。随后,他喊停了舞蹈,朝心不在焉的宇文护挥手道:“阿护哥,阿护哥!快来!” “我啊,真是看厌了这些老掉牙的舞了,诸位,久闻阿护哥剑法超群,不如给我们表演一番呐!大家说好不好!” 席上的诸位大臣一听就都低声说“不妥”可真正敢站出来直回宇文觉的没有一人。 “我的技艺粗笨,这些舞姬跳的远比我的剑术好看,在下就不献丑了!” “对对对,我早就该猜到,阿护哥想跟我这些舞姬来比。” 此言一出,顿时气氛凝固了起来,宇文护脸色冷凝,酒杯被他紧紧地握在手心,那双公孙丽最喜欢看的漂亮眼睛也红了些许,右眸隐约泛着蓝色。 宇文觉犹似不够,他晃着酒杯笑得恶毒 “也是,既然出身相同,那么跟他们比也公平。怎么,要不要我请这些舞姬来跟你比一比?” 宇文护握紧了拳头,他已是宇文泰手下的得力干将,从微末走到现在原以为再也不必受这种屈辱,却还是被不学无术的蠢货宇文觉压了一头。 而这,仅仅是因为宇文觉的父亲权倾朝野,手掌大权。 公孙仪皱着眉头刚要开口,宇文护便咬牙朝他摇了摇头,如今宇文觉本就厌恶公孙仪这个同自己亲近的姑父,再让公孙仪为他出面,只怕宇文觉就要在宇文泰面前胡言乱语地上眼药了。 他们不可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正要逼着自己再次挨着这侮辱,却听堂外有清脆的声音唤道 “觉哥怎么不等我来就开席?不是说要请我好好美餐一顿吗?” “是啊,阿觉太不够意思了!” 雪青为衬,丁香为袍的一对美人如同灼灼的骄阳同时跨进堂内。兄妹俩身着同色系的华服,又都是咄咄逼人的美貌,进来时的一笑震晕了许多人。 公孙仪刚刚蠢蠢欲动按上案台的手捋上了美须,他与有荣焉地笑了,面上却仍是呵斥。 “迟了这么久,还不向主人谢罪!” 兄妹俩对视一眼,先是故作顽皮地朝公孙仪道“谨遵父命”,惹得他们的父亲无奈又骄傲地向独孤信笑了笑,随后兄妹俩又一同笑着对宇文觉作揖。 “望世子海涵。” 宇文觉没有机会再去逼迫宇文护了,因为席上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一对风姿无双的兄妹身上。 公孙靖让人将案桌设在了宇文护旁边,美名其曰“不敢靠近盛怒的父亲大人”,言谈间不知不觉地宽了宇文护的心。 而公孙丽则坐到了公孙仪身边,她朝宇文护眨了眨眼,弯唇一笑。 宇文护心里一烫,唤了侍女来替公孙丽上了一份梅子汁。 公孙靖看在眼里,他举起酒杯遮住自己上扬的嘴 “丽儿原是不想来赴阿觉的宴的,我同她说今日我掐指一算阿觉定要为难你,要是不来你怎么办?她二话不说立马急吼吼地换了衣服,同我赶来了。” “阿护啊阿护,你瞧瞧,你还真是红颜祸水害得我妹妹如此,还未嫁出去便已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了。” 宇文护听了只勾唇一笑,学着公孙靖风流欠扁的模样道 “羡慕啊?你也去找一个啊!” “嘿!” 言罢,两人皆举杯一饮而尽。 >>> 宇文泰还未归来,宇文觉私下却以有向公孙仪提亲的意思。公孙仪自然不肯松口,只道待宇文泰归来再说,宇文觉暗恨却无可奈何。 只不过一天,一前一后,宇文护也登了府邸。公孙仪带他去了书房,一开口,却是直白地回绝。 “萨保,师父很喜欢你,甚至所有孩子里师父相信你是能成大业的那个。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为师想将丽儿嫁给你。” “若得盈盈,萨保此生愿无二色。” 公孙仪已经来不及震惊宇文护是如何知道公孙丽的乳名是盈盈了,他知晓自己这个徒弟心高气傲,也有能力去维持他的这份骄傲。也知他野心勃勃,绝不愿意屈居臣下的位置,自己甚至很欣赏这份野心。 凭什么这江山能姓元,不能姓宇文呢?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 但是成大事而为帝者多薄情寡义,公孙仪自己也是男人,他清楚男人的劣根性,他不能保证宇文护会对自己的女儿宠一辈子。所以,他仍是不肯松口。 宇文护也不急,他只是倒了杯茶递过去。 “师父应该清楚,宇文觉中意丽儿之事京城泰半氏族已经知晓,那么他们族中的子弟定不会为了丽儿而得罪宇文觉,因为那等同于得罪了叔父。” “而叔父身体近来不好,下半年恐有大劫,那么那个时候咱们扶上位,名正言顺的嫡子唯宇文觉一人。他的德性,我不必说,您心里清楚。” “所以,眼下您只有将丽儿托付给我才是上上策。我有这个能力,也会宠她爱她,护她一生平安喜乐。” “那你的宏图大志呢?” “我宇文护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若是王图霸业需要牺牲自己喜欢的人,未免也太可笑了。” “我要君临天下那一切便要顺遂我意,至于先帝的占卜,那不过就是一个不知道准不准确的预言罢了。” 宇文护看着他师傅的眼睛意味深长 “我会是最后的万人之上,而我的夫人才是天下。” 公孙仪是有野心的,不然他不会答应宇文泰的计划,但同时他又放不下自己的家人,所以两相权衡,逐一思考他选择了宇文护为成大业第一人。 狡兔死,走狗烹。不想耗光公孙家,他就要想好一切站好队,选好人。 “阿护,师父从小看着你长大,看着你从稚嫩少年长成伟岸的男子,我很是欣慰。” “从成大业的角度,我对你的专情独爱是恨铁不成钢,但从一个父亲的身份来说……阿护,我将丽儿交给你,你定要守着誓言好好待她!” 哥舒随着宇文护脚步匆匆地穿过庭院,却在即将路过时一偏首见到了他们的目标。哥舒低低地唤了一句 “主上,姑娘在那儿。” 宇文护步伐一转,轻轻地靠近了那独身朝湖里扔着石子的美人。 “丽儿若是再扔,那女红的作业少不了要多加了。” 公孙丽一听女红就忍不住头皮一紧,她并没有继承到母亲的心灵手巧,寻常做个荷包,给哥哥做副腰带已是竭尽全力了。公孙夫人每每提起都是恨铁不成钢,若是再给她加些,那可真的是要叫苦不迭了。 她噘着嘴转身,裙摆旋成了一朵漂亮的花。 “阿护哥也是没良心,我听侍女说你来了,特意让人给你备了你最喜欢的菜。结果你倒好,反而还吓我!” 宇文护没再和她斗嘴,只是温柔缱绻地将折下的花簪到了她的鬓边。 “丽儿我与宇文觉皆想你父亲求娶你,你选谁?” “选谁?” 公孙丽诧异地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宇文护淡淡地点了点头,手不由自主地握成拳。 她垂下头露出了一段漂亮的脖颈,细白的手指纠缠起了腰间的玉佩,那玉也是他送的,宇文护听到她的嘟囔 “我才多少岁阿爹就要把我嫁出去……” “丽儿,不管你何时出嫁,我只问你,我与宇文觉,你选谁?” 公孙丽抬头瞧了他一眼,额上的凤羽花熠熠生辉,她不知道那是什么花却因为是他画的,所以每次见他都仿照着样子描了起来。 她的声音小的仿若没有,却羞涩轻?欤糜钗幕ば穆庾阄氯砹诵σ狻? 她说:“你明知道的,从小我就偏着你。” 现在,当然依旧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