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琛琛捏了捏燕窝的小脸:“若我问你,你只是个丫鬟而莫清风极可能被我父亲收为义子,且考上武举人,以后平步青云,你当如何?” 燕窝的眼睛亮晶晶的,咬住了嘴唇:“如果旁人嫌燕窝出身低就罢了,燕窝不在意……如果是莫领队他……” 说着,燕窝的眼睛便暗淡了下去,宁琛琛挑了挑眉:“如何?” “那燕窝就守着小姐,一辈子不嫁了。” “噗,敢情我还是你的退路和备胎。” 燕窝似懂非懂的抬起头,看向宁琛琛:“那小姐呢,小姐当如何?” “我与宁澜,无论谁穷谁富,只要我不嫌他,他不厌我,谁也挡不住我们。” “燕窝,除了心爱之人,谁的话都别往心里头去。” 夜深后,宁琛琛在燕窝身边发出了均匀沉稳的呼吸。剪了一半灯芯的烛火越来越暗,燕窝却睡意全无。乌溜溜的眼睛望着窗户上晃动的影子,一遍遍的想着宁琛琛的话…… 自宁琛琛答应携宁玲珑去元宵节灯会后,宁府有眼睛的下人都觉出了两位小姐之间日益融洽的关系,准确的说,是宁玲珑日益胶着般的黏着宁琛琛。 初五,宫里头传来了宴请贴---由资历最老,位份最高的淑惠妃牵头,在御花园举行赏梅宴。王族贵胄,正三品以上的臣子家眷都受到了邀请。 原本宁府接连不断的血雨腥风,宁琛琛想着避嫌不去也罢。正准备找个托词婉拒,却又接到了太后的懿旨,点名道姓让宁琛琛去宫内陪着聊天品茶,而日子正正好好也是初五。 宁琛琛一思量,怕是太后为了堵住自己“避嫌”的后路特意选了好日子。 这下逃是没可能的了,宁琛琛立刻禀了宁玄鹤。 宁玄鹤将那两张帖子反复看了看,捋捋胡子“呵呵”一乐,便让宁琛琛只管去。见自己父亲更放得开,宁琛琛彻底没了顾虑。宁玄鹤嘱咐宁琛琛这几日再熟背了宫里各位后妃的位份名字后,按照寻常的惯例依旧吩咐她回话前多过脑子想想,为人谦逊低调些。 从宁玄鹤的书斋出来,宁琛琛便一眼看到了书斋外小亭子里绞着手帕,垂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宁玲珑。 即便是亲姐妹,天天黏在一起也免不了互相厌烦。更何况宁玲珑不知是抱着“报恩”还是盯着宁琛琛怕她反悔的心态,走到哪儿跟到哪儿,连宁琛琛去马圈喂雪融也不放过---这波操作就让宁琛琛有些窒息了。 亲姐妹可以开口吵架,和偏生宁玲珑和自己隔着一条心,两人之前又生了那么多事儿,宁琛琛不好沉下脸来轰人。此刻看到宁玲珑,宁琛琛提起自己的裙角,垫着脚就要离开。 偏生身后的燕窝还是小步子迈的敦实,宁玲珑一抬头就看向了朝着自己走来,却又有绕道嫌疑的主仆二人。 “琛琛。” 宁琛琛头大。从前宁玲珑不喊自己,是挑事顶撞,如今不尊称自己“小姐”是为了彰显亲昵,有些逼宫的意思。 “姐姐。”宁琛琛眨眨眼,停住了脚步。 “明日去宫里,可否将这个递给李公子?” 宁琛琛低头望去,在宁玲珑肉头的手心里,躺着一枚弯月状的玉佩。玉佩结着淡紫色的璎珞,流苏细密柔软。那玉石上雕着鱼与云的浮绘,青云色的面上光泽细腻均匀,看着就是个好东西。 宁琛琛有些失神:“你,怎么有他的私物?” 这不就是男女交换信物时相互塞给对方的东西么。 宁玲珑观察着宁琛琛的神色,忙不迭的辩解:“妹妹别误会。这是上次李公子在我家喝酒时,掉落的。” “你为何不当场还给他?” “下人收拾时才发现,追出去人已经回府。爹爹喝醉睡得早,就我当时留在前厅里头……”宁玲珑露在发髻外的耳朵边缘爬上了一层红色。 “那你为何不元宵节给他?” “还要再过个十日……我怕,李公子等不及,又去买了块新的……” 宁琛琛没有搞清楚宁玲珑清奇的脑回路,却深深闻到了一股卑微之爱的味道。 她点点头,没怎么犹豫就接过了那块玉。许是被宁玲珑藏在贴身衣兜里太久,宁琛琛接过那块上乘好玉时,完全没有触手温凉之感,总觉得有种浓浓的宁玲珑体温包裹的感觉。 她被激了一身鸡皮疙瘩。 初五早晨,宁琛琛穿的规规矩矩,用完了早膳便带着燕窝和几个随从,向皇宫迈进。 到了太后居住的慈心殿不过才过了一炷香的时辰。正正方方的院落里几个端着铜盆和茶盏的宫女脚步飞快的穿梭在廊下。宁琛琛规规矩矩的跪在院子正中间,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打发时间。 许是太后下了指令,通报宁琛琛请安的太监跑进去没多久,就笑盈盈的出来,招呼宁琛琛进内候着,说是太后正在盘头洗漱。 宁琛琛嘴上推脱了一句“有劳公公,遵命”后便只带着燕窝走了进去。 厚厚的帘子后,红彤彤的大殿里春意盎然。里屋传出些人声,宁琛琛目不斜视的走到公公指引的侧座落座。 茶水端上来,还未抿一口,里头就传来了太后带着笑意的声音。 “宁家丫头来了?” 宁琛琛立刻起身做了个大礼:“琛儿给太后请安,祝太后洪福齐天,万寿金安。” “嘴儿也忒甜了,人也勤快。哀家越看越喜欢。” 一双干瘦温暖的手握住了宁琛琛,把她轻轻拽了起来。宁琛琛抿嘴笑着:“小女又来太后面前献丑了,还望太后被嫌弃我招人烦才好。” “梦尘,你看这丫头。说着呢,自谦恭敬,其实是将哀家一军。若不是哀家眼拙,也看不上她这个招人烦的小东西。” “太后您又逗人了。”李梦尘帕子捂着口鼻轻笑了下,又对着宁琛琛说道,“太后前几日就惦记着你呢。方才梳头问了几遍宁家丫头到了没有,这是心里揣着你,你该知道感恩。” 宁琛琛笑了笑,做了万福:“琛琛感激涕零,多谢李美人提点。” 幸好钟管家整理的那份长长的列表,宁琛琛很快反应过来,眼前这个略长自己一点的年轻女人是后宫圣眷正浓的李美人,也是李相嫡女,李修笙长姐,李梦尘。 那双杏眼盈盈泛着波光,瓜子小脸上桃粉色娇俏可人,薄薄的嘴唇更是能说会道。瞅着她的架势是早晨来给太后梳头,是个伶俐眼力见高的女人。 但只是初次见面,宁琛琛就觉得眼前的女人有些莫名的眼熟。随即一转念,许是因为她和李修笙身上都透着一股子淡泊斯文的劲儿,便并没多想。 “都被杵着了,哀家还未用膳。端些吃的来,今日与梦尘琛儿一起吃茶。” 李梦尘坐右侧,宁琛琛坐左侧,两人一左一右的围着太后。粥膳糕点顷刻间便密密的摆满了案几,宁琛琛暗自后悔在家用膳用的太早。 李梦尘似乎捕捉到了宁琛琛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笑着摆了摆手:“听闻宁家的小姐是个胃口精致的大家闺秀,不知道今日太后这里的膳食合不合你的口味。” 晶莹剔透的蒸饺、香气扑鼻的萝卜糕、熬的浓郁绵绸的白粥陪着各色各样的小菜,宁琛琛忙不迭的点头:“看着就让人有胃口,比宁府的好上太多。” 太后听着恭维,脸上绽放了个笑意:“宁相如何舍得苦了你,给琛儿的从小都是最好的。你且在我这老太婆这里随便吃点,稍后淑惠妃那儿准备了更新奇的吃食,留点肚子。” “太后您又说笑。就您这随随便便的饭菜天天勾的我过来给您梳头换衣裳讨口吃的。前几日陛下当着诸位姐姐的面数落我,又胖了。” 太后金灿灿的甲套指着妙语连珠的李梦尘笑的欢畅:“胖些好,再给哀家添个孙子!哀家好久都没抱可人疼的小胖孩子了!” 宁琛琛打酱油的随意瞥着两人的互动,却见李梦尘听闻此言时,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隐沉。她又不露声色的接了太后的话:“那梦尘厚着脸多来几次太后的宫里,沾沾您的福气。” 婆媳俩说的开心,宁琛琛这个彻头彻尾的外人只当听书,正落个清闲,却突然听到太后喊了自己的名字。 “今日喊琛儿来,也是为了这事。琛琛啊,你可知道,你母亲有你这般大时,都已经从黎疆千里赴姻缘了。再过个三年两载啊,你就出来了……” 宁琛琛放下了筷子,有些不解的看着太后:“千里赴姻缘?” 太后点点头,像是回忆这过往的点点滴滴:“当年黎疆趁我国本未固,大举入侵。可是攻下都城后,将士们损失惨重,皇帝不敢贸然出兵。那时,宁相只身一人远赴黎疆和谈,凭着一张嘴就退了黎疆八万军马。双方在托尔甘河划界,永修世好。没想到,宁相回来后三个月,黎疆的公主就带着嫁妆浩浩荡荡的来到了京都,非要嫁给你的父亲……” 李梦尘眼里有一丝神往:“当真是一段佳话。” 宁琛琛满脸的懵逼:原来自己娘亲与爹之间竟然是这么一段女追男的故事,真是霸气至极。 太后的眼里流露出了些意味不明的光,很快从回忆里抽身,仔细凝着宁琛琛那张发愣的小脸。片刻后,她挥挥手,让宫女们撤去了早膳,沏上茶水。 “琛儿,在愣神想什么?” 宁琛琛立刻转过身来,挠挠头作揖:“琛儿失态,还请太后莫要怪罪。只是从前未听闻父亲提及细节,方才听闻太后描述,不禁有些神往。” “无妨。哀家只是好奇,琛儿是否也有心仪之人甘愿为之赴汤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