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色晕染了半边天,也晕染了山上的枝叶,远方的山头像是浸在红墨里。几只鸟儿扑凌着翅膀点缀这落日图画,赏着日落归家。 此刻的山里很清爽,绿树带来一片一片的阴凉,夕阳也携去了热意。山沟里站着一个男人,身高八尺,身形欣长,穿着一身黑色劲装,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系有一枚青玉,即使夕阳西下也不失半点光华。 雨后的山沟湿漉漉的,道路泥泞湿滑,走上一两步泥土就粘上了裤脚。黑色的身影却不管鞋子已被泥土抹黑,立在原地不动,远望生人勿近的气息弥漫开来。 穆刮在屋内找不到自家主人,跑到山沟便看见这样的场景。自从被安愚衿洗劫之后,如今的山沟里已经种上了新的药草,死的或是半死不活的老药草皆被拔得干干净净。 他跃下山沟,站在自家主人的身旁,看着仅剩几只绿色在风中摇曳,其余还未破土而出的山沟,毕恭毕敬地说道:“主人。” “恩。” “文试已经结束,我翻看了安愚的试卷,大部分答的都是对的。” 祁琛顺着窝在他怀里的兔子的毛,淡淡地应了一句:“还有武试。” 安愚衿的计划穆刮早已向自家主人汇报,不过自家主人对这个计划只是笑了笑,并不觉得是个好主意。怀里的兔子十分安静,只有祁琛看向它时,眼里才会出现几分柔和。 “今日文试的时候听说楚馨儿举报她作弊。” 穆刮看了看祁琛的神色,还是淡若止水,他接着将自己听来的内容全数说出来。祁琛弯下腰,将兔子轻轻地放在地上,那兔子一下子就窜出了老远,他这才说道:“恩。” 恩。就没了? 穆刮叹息,自从和安愚待久了,他有点不习惯这样寂静的气氛。 他突然想起什么,又说道:“主人您上次给安愚的药她没服用。” “我不想被她传染。” 穆刮点点头,转身离去,没走几步路被祁琛叫住,他未来得及走回来就听见祁琛说道:“明天去监视年岳。” “是!” “霹雳。”低沉的声音喊了一声,那只失去踪影的兔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四只小短腿奔跑着一下跃到祁琛怀里,祁琛蹙起眉头拎起它的后腿,本是雪白的毛色粘上了点点泥土,他一把丢进穆刮的怀里,留下了一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把它洗一洗。” 穆刮也抓起兔子的后退,摇了摇头,认命地带它去洗澡。 安愚衿回去的途中一直在担忧着明天的武试,心里一遍又一遍细数自己要准备什么,途径厨房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转身朝厨房走去,她想顺便拿一些胡椒粉和辣椒粉,省得晚上再摸黑过来。 她刚准备拐弯,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她吓得站在原地不敢走,悄悄靠在墙壁上偷听。 那个声音很陌生,只能辨别出应该是谁的丫鬟,她说:“小姐您今天的举动秦师姐已经知道了。” “我知道,本来就是她让我去做的。” 这个声音,不是楚馨儿吗? 安愚衿吃惊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原来白天的一切都是秦无月的诡计吗?这人真是不管在哪里都惦记着她。 “这样啊,”那丫鬟的声音停了几秒,随后压低声音说道,“那个丫鬟还那么凶恶。” “呵,秦无月除了几分姿色,天赋异禀,她还有什么?” 有这两个她做梦都能笑出来。安愚衿扁扁嘴,翻了个白眼,可惜让秦无月拥有了。 “有这两个已经不用愁了啊。” 那丫鬟和安愚衿的想法不谋而合,楚馨儿嗤笑一声,说道:“若我毁了她的容颜,断了她的筋脉,她定如过街老鼠一般,到时候不用我出手,自然有人找她麻烦。” 安愚衿浑身一颤,没想到楚馨儿这般狠毒,此人比秦无月更不好惹。只可惜这个年代没有录音笔,不然做黄雀的就是她了。 “那小姐为何还一直受她打压?” “不夺取她的信任,怎么给她致命的一击。” 说这话的时候楚馨儿的语调有些变化,安愚衿可以想象此刻她的脸上神色定是阴毒的。 她扶着墙,蹑手蹑脚地离开,走在路上不断思索着方才听到的对话。 之前发生巧合事情的对象突然转向另一个人,这是让她始料未及的,不过倒也解释了为什么秦无月对她的偏见那么大。 她真的会是刘忻吗? 安愚衿不禁回想起最后见到刘忻的场景。 她来这里的那天白天,公司派她和另外九个人去一个集团里做清洁工作。她被安排打扫员工区。 安愚衿带着清洁工公司发的帽子和一个大口罩,从面上看倒是认不出此人是谁。员工区有一片很大的落地玻璃,她当时正在那里擦洗玻璃。 该集团的首席执行官正是慕言。安愚衿在心里不住的祈祷千万不要碰见他,可老天总是和她开玩笑,慕言好巧不巧正好经过了员工区。员工们一见慕言皆是齐声的问候:“慕总好!” 慕言应了一声之后疾疾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尽管安愚衿知道什么也不会发生,但冷汗还是顺着额角滑了下来。 恰在此时,有个人哼着小曲儿走进来,一股香水味扑鼻而来,玻璃反射出她扭动的腰枝,胳膊上挂着一个小巧的粉色包包,那是最新款的香奈儿。 那个背影真叫人熟悉,直到她甜甜地喊了一声慕言,安愚衿瞬间知道了她的身份。 刘忻。 从高考后她就一直没有见过刘忻,离开原来的城市就是因为不想见到她,却不曾想在这个地方相遇了。 命运真是捉弄人啊。 慕言停下脚步,语气里尽是宠溺:“你怎么来了?” 安愚衿低下头,略微转过身遮住自己的面容,虽然脸上带着口罩人又是背对着他们,不会被认出来,但还是本能地这么做了。 “想你了呗,刚好我没事过来看看,你要出去?” “恩,既然来了就陪我去吧。” “好啊。” 安愚衿清楚的看见刘忻自然的挽过慕言的手臂,两人有说有笑地经过她离开了。她松了一口气,继续自己的工作,她的脸上浮起一丝笑容,尽是苦涩。 安愚衿摇摇头,否认了自己的想法,穿越的人应该只有她一个吧,要是在这个鬼地方都能碰见她,她真的可以去赌场走一遭了,一定会捧着大把大把的银票回来。 夜幕降临,弦月当空,清冷的月光洒在院子的石桌上,隐约倒影出安愚衿的轮廓。练完点穴的她出了一身的汗,两手发酸,她将两条手臂放在上面纳凉,凉意顺着手臂传入,驱走了白日里残留的热意,舒适得微微眯上双眼。 冬青拿着两团棉花回来就看见这样一副场景,自家小姐袖子挽到肩头,两条光溜溜的手臂贴在石桌上,还不停地吸着鼻子,她当即跑过去,将棉花扔在桌上,一把拉起自家小姐,嘴里不忘念叨着:“小姐你不敢这样啊,你看看你还吸着鼻子,再受凉了怎么办。” 衣袖被冬青强行拉了下来,安愚衿自知理亏,只能不断地点头,乖乖的坐在凳子上把玩着棉花:“这棉花干净吗?” “当然干净了,这是从老余那里拿来的。” “我试试看啊。”安愚衿攥出两小块棉,揉成球塞进鼻子里,用力吸了吸,确实没有闻到什么味道。不过没塞之前这周围本身就没味道。 安愚衿的目光落在冬青身上,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笑得冬青鸡皮疙瘩起来了,怎么抚都抚不下去。 “小姐你干什么?” “冬青你要不放个毒气弹试试看?” 冬青的脸迅速飞起两朵红云,她一脚跺地,佯作生气状:“小姐!” 安愚衿见她这副模样咯咯咯笑了起来,“逗你玩的,瞧把你急得。” “真是的,小姐你去哪儿啊?” “去茅厕看看,顺便去一趟厨房。” 茅厕…… 冬青的嘴角抽了抽,真是不一般的想法。 厨房里一片漆黑,安愚衿站在门口进也不是走也不是,她不想走回去再走回来,但是这黑漆漆的她根本什么也看不到。 安愚衿惆怅地叹了一口气,踌躇地在门前踱步。远处亮起一点暖黄,安愚衿惊喜地停下脚步,立马躲进拐角处探头偷看来者何人。 那人走路不疾不徐,用了近一柱香的时间,安愚衿才看清对方的面容。是个不认识的丫鬟。 安愚衿不敢贸然走出来,万一对方是楚馨儿或是秦无月的丫鬟,万一识破了她的伎俩,明天的武试她肯定玩完了。 她四下看了看,没有发现可以遮挡面容的东西,视线定格在衣服上,想了想还是放弃,有点心疼自己的衣服。她见丫鬟进去,悄悄地趴在门旁往里看,大概记住了厨房里的布局,真是万幸,门旁的烛台上有一枚火折子。 那丫鬟四下翻找着什么,柜子被一个一个打开,将每个柜子里面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嘴里不停地低声喃喃:“小姐究竟把软筋散藏哪儿了?” 这个时候安愚衿万分感谢老天赐给她这么好的听力,丫鬟的话一字不落进入安愚衿的耳里。这个声线她有点熟悉,和白日里楚馨儿的丫鬟的声音很相近。 她不禁回想起两人的对话,软筋散?楚馨儿这是要对秦无月动手了吗? 就在安愚衿走神的时候,丫鬟已经找到了软筋散,她低低的欢呼声唤回了安愚衿的魂魄,安愚衿连忙缩回拐角,走得太急的她没有看见路上的情况,一脚踏上了干枯的树枝,咔地一声清脆的响起,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十分刺耳。 “谁?!”惊慌的叫声从厨房传来,安愚衿寒毛竖起,拔腿就跑,一路跑回自己家,冲进屋里,嘭地一声将门关上。 门关上的那一刻她的脚瞬间软了,她双手撑着膝盖靠着门直喘气儿,她以前考八百米的时候都没有跑得这么快过。 门外的冬青吓了一跳,双眼瞪得比铜铃还大,盯着禁闭的门看了好几秒才回过神,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开口询问:“小姐怎么了?” “没,没事。门外有没有经过什么人啊?” 冬青疑惑地走回院子向外瞅,路上只是清凉的晚风。 “小姐没人啊。” 安愚衿蓦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个冬青啊,你去帮我拿胡椒粉和辣椒粉呗。” “好。” 安愚衿长叹一声,她真的再也不想去厨房了。 武试当天,安愚衿在怀里和袖子里都塞满了用纸包着的胡椒粉和辣椒粉。武试的时候每个人都有一个编号,按照编号的顺序上台,对手是在上台的时候找考官抽,一切随缘。 安愚衿紧张的在下面后场,在这种未知一切的情况下,心跳得比平时更加快,手心脚心都是汗。她的编号靠后,只能竖起耳朵仔细听着考官的叫号。 她看着场上激烈的对决,双方一招一式在她眼里流畅又缭乱,她咽了一口口水,本来对夺冠有着一丝丝的希望瞬间破灭,只求平局就好。 输的人要么是被一拳打下来的,要么是被一个掌风飞下来,个个都摔在地上,霎那间尘土飞扬。安愚衿看着都疼。 下一个上场的是楚馨儿,她的眉眼里尽是自信的神色。今日她身着白色的衣裙,衣裙将她身材曲线完美的表达出来,她本就长得好看,略施粉黛宛如一朵清水芙蓉,不少男子见她上台眼里都闪烁着兴奋与痴迷。 安愚衿看着她的手深入箱子里,半晌拿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递给考官,考官展纸,一字一句念得十分有力道:“安愚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