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镇土真人就叫醒了岚翱。幸好岚翱自幼在山谷就习惯早睡早起,兼之修习无名决后体魄远胜普通的孩童,虽然昨晚辗转反侧到深夜才入睡,但精神还是颇为健旺。
镇土真人见岚翱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十分满意,肃容道:“徒儿,为师今天就正式传你修真之法。不过在传授之前,为师必需先对你言明,修道或是为了不断超越自身的极限,体悟天道;或是为了行侠仗义,济世扶危。但无论如何,都不是为了满足一己之私欲,助纣为虐。若果日后你用你学得的道术恣意妄为,为祸世间,那即使你以后逃匿到天涯海角,我们白云教上下无论上天入地,也一样要把你找出来,费去你身上的道术。”
岚翱连忙道:“是,师父。我决不会用道术来做坏事。”
镇土真人柔声道:“你性子笃厚,为师是放心的。除了这项外,本门还有许多规条,比如要尊师重道,比如不许结交妖人等等,现下跟你说,你也不懂。总之,我现在只嘱咐你两句话:要听师父的话,不可做坏事。你可得记住了。”
岚翱正色道:“我一定听师父的话,也不敢做坏事。”
“嗯,”镇土真人点点头,对岚翱的回答甚为满意,又继续道:“世间的诸般修炼,不外乎都是对天地元气的运用。根据运用的不同,分为两种修炼方式。一为武功,主要以身体锻炼为主,方法是引天地元气入体,存于体内,以开经拓脉,强身健体;一为修道,则是以修炼精神为主,方法为将天地元气存于两眉间的泥丸,让精神跟天地元气产生联系,从而让天地间的力量,为我所用。这两者并不排斥,练武之人往往也非常重视精神的修炼,也会借用道术的一些原理方法。修道之人也很重视身体的锻炼,同样也会练一些武功招式。不过人的精力总有穷时,故此修炼时都是以一种为主,另一种为辅。”
停顿了一下,镇土真人又继续道:“本门是修真门派,自然以后者的修炼方式——修炼精神为主。但是,这不等于忽略身体。要知道,人的精神跟身体有着密切的联系。身体强壮之人,其精神必然旺健,修起道来,自然事半功倍;而身体虚弱之人,其精神必然萎顿,难以入定,修道必然事倍功半。打个比方说,身体就好比一个容器,精神就好像装在里面的水。容器越大,装的水才能越多,同理,身体越健壮的人,精神才有可能越强大。故此,修真之人,身子是最要紧的。若是身子不好,便有无上妙法,也是难以修习。我们白云教源于道教,极重养生健体,道法修习到了深处,身子便更是重要。一些强大的道术,如果没有好身体,根本就用不出来。因此,我们白云教修道的第一步,就是修身。”
镇土真人指了指通往山下的小路,道:“我们居住的土魂峰有三百丈高,从峰底到峰顶,总共有七千四百三十一级石梯。你每天早上,必需从峰顶跑到山下,又从山下跑回峰顶,来回十次。不跑完十个来回,中午的饭就别想吃了。好,话不多说,现在就开始吧。”
岚翱昨晚一直在回忆张元所说的道术是多么的神奇,修炼道术的过程是多么的奇妙。谁知道,练习道术的第一课,居然是跑石梯。不过,岚翱素来尊重师父,又想到刚刚才说了要听师父的话,虽然失望之情溢出于表,但还是沿着小路,向山下跑去,开始了他进入白云教以来的第一次修炼。花了三个时辰,岚翱才完成了十个来回,饶是他身体远比常人强健,也累得快要趴下来。
吃过午饭,镇土真人道:“徒儿,你先午休片刻。饿了吃饭,累了睡觉,顺其自然,这就是修道。”
岚翱午睡醒来,镇土真人领他到了书房,只见房内摆着十多个书柜,上面密密麻麻放满了书,书桌上也堆了好几堆书。镇土真人对岚翱道:“修道一途,十分注重悟性,你本就不甚聪明,故此要多多读书,开智明理。”说罢便从案上抽出一本书,道:“此书名为千字文,是上古时候,一个名叫周兴嗣的人写的。据说他是一个叫做梁的朝代中的一名大臣。不知道犯了什么过错,被皇帝治罪,打进大牢。其他大臣都爱惜他的才华为人,纷纷求皇帝赦免他。皇帝道,既然他博古通今,才高八斗,就限定他一夜之内,用一千个不同的字构成一篇好文章,而且不能随便堆砌,必需包含天文地理、农业气象、矿产特产、历史修养等等的知识,还要采用韵文、讲究平仄。如果能写得出来,即可免罪,否则的话,从重处罚。周兴嗣花了一夜时间,果然给他逼出了一篇千古流传的百科知识美文。皇帝看了,龙颜大悦,从大牢里放了他出来。当他好不容易从那终日不见太阳的地方走出来的时候,旁人无不大惊。原来在一夜之间,他那乌黑的头发竟然全部变成了白色,宛如老了几十年一般。皇帝见了,颇为怜惜,放了他回乡。而他这篇千字文,因为所用的字都不同,而且很少生僻字,又含有丰富的知识,便成了不少儿童读书学字明理的启蒙读物,被后人奉为经典,备受推崇。”
说完,镇土真人摇头晃脑地念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馀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
念完了这十句,镇土真人便解释道:“这几句是上古之人对宇宙自然的认识。玄者,黑也,在这里应解作深青色。何谓宇宙?淮南子有云:四方上下谓之宇,古往今来谓之宙。所以宇宙就是我们所处的空间跟时间。第一、二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如果单照意思来直译,就是苍天是深青色的,大地是黄色的;而茫茫的宇宙,辽阔无边。我们民族的发源地是在黄河流域,土质呈微黄色,所以说是‘天地玄黄’。在上古时代,还没有什么工具来对时间与空间进行观测和测量,所以只能用一个形容词“洪荒”来代表那个极为遥远的年代。至于第三、四句‘日月盈昃,辰宿列张’,盈昃在这里是为了押韵作倒装来用,盈是充满;昃是太阳偏西,连起来的意思就是太阳从东边升起,到西边落下,一个白昼就这样过去。然后月亮升起来了,它有时月满,有时月缺,每天都在变化之中。而在晴天的夜晚,星汉灿烂,像一盘围棋一样布满了天空……”
就这样,镇土真人连说带比,解释了前十句的意思,然后就叫岚翱背诵。幸好这十句字数不多,也颇为浅显,岚翱很快就记了下来。
镇土真人拿出一支毛笔,岚翱细看,发现这笔并非寻常的毛笔,而是一支一尺多长的铁笔,尾端还坠着一只黑乎乎的铁球。只听镇土真人道:“此笔乃是精铁所铸,比平常用的毛笔重多了。执此笔者写字时必需聚精会神,凝心静意方能控制自如。倘若被身外事物分神,心中杂念一起,力道便无法掌握,纸上不是一滩墨渍就是字体扭曲,非常难看。故此用此笔写字,既能识字练字,又能锻炼腕力,培养精神,一举三得。”说罢,便传授了执笔之法,让岚翱把刚才记诵的十句反复抄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