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落日的余晖透过婆娑的树叶,斑斑点点地洒满了整个客厅,流淌出一份独特的宁静。 客厅的东西两厢各有一个蒲团,每个蒲团上面各自端坐着一位年轻的男子。二人皆双足跏趺呈金刚坐像,双目似闭还睁,一动不动。其中,东边蒲团上的男子双手结禅定印置于脐下,西边蒲团上的男子则将双手分别自然相握,拇指和无名指指尖相对,手心朝天置于双膝之上。柔和的霞光笼罩在二人的身上,在宁静中又增添了几分神秘。 蒲团面前的中间位置有把木椅,一瘦高年轻男子反坐在木椅上,双手向前环抱,下巴搁在椅背上,目不转睛地瞧着在蒲团上打坐的两个人。 宁靖在窗台前兴奋地对那瘦高男子一边招手一边叫道:“大圣,我在这呢!”谁知那瘦高男子根本不搭理他,两眼仍旧直勾勾地盯着打坐的两个人,然后又径直地站起身来凑到二人身旁细细观察。 葛森笑着对宁靖道:“你就别费劲儿了,他看不见你,也听不到你说话。” 宁靖也呵呵笑道:“嗨,我这一激动,可不就忘了这茬事儿了么。” 这时,宁靖发现他和葛森两个人身上的衣服款式也变了模样,都是一色儿的青色道袍式样,也不知是哪个朝代的服饰。头发也变得长长的,分成左右两半,在头顶上扎成了两髻。按照宁靖所了解的那点儿可怜的历史知识来分析,只知道二人的装束像是中国古代身着汉服的总角小儿。于是他纳闷儿地问道:“哎,老葛。你说咱们俩怎么都变成这个古代小孩儿的模样了,咱这身打扮算是哪朝哪代的人呐?” “不变成这样儿变成什么样儿啊?咱可是根儿正苗红的大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人。”葛森嘿嘿一笑。“就别在这儿磨蹭了,赶紧走吧!” “好!”宁靖巴不得早点出去。他刚一动意念,就发现自己已经飞了起来,欲穿墙而出。 葛森见状,忙拉住宁靖叮嘱道:“你这是第一次阴神主动离体,时间可不能太长喽。咱们到外面看下,就得赶紧回来,否则对你的身体有损。”宁靖一边点头应允,一边被葛森拉着穿过墙壁向空中飞去。 此时,宁靖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兴奋、好奇,一切都感觉是那么的新鲜。他回头望向屋内的大圣,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身后似乎有点点金光闪烁。这时的墙壁、楼宇已不能阻隔宁靖的视线,他看见大圣依然在他和葛森的身体旁一圈儿接一圈儿不停地绕着,脸上露出一副没有耐心的表情。 在此之前,宁靖也有过数次阴神离体的经历,但每次都是在他睡觉时阴神不知不觉地离开身体,加上没有高人在旁护持,心中的感受自然是恐慌多于惊喜。因此,离体后,宁靖的阴神只是在屋子里稍停片刻就吓得又赶紧返回身体,甚至于他醒来时已是满头大汗。有时宁靖自己也恍惚,他到底是真离体了呢?还是在做梦呢?但不管怎么说,到如今为止,宁靖还没有过真正的飞行经历。葛森是过来人,最是清楚宁靖的这些想法,所以一开始他就决定认真地当好老大哥的角色,让宁靖充分体验飞翔于空中的快感与乐趣——随着自己的意念,四面八方任其遨游,没有任何障碍物能够阻挡。这种感觉当初也让他爽翻了。 就在一瞬间,宁靖和葛森已置身于几十米的高空。二人俯视着这座熟悉的城市:正值下班时间,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一幅繁荣景象。宁靖心中一阵阵莫名地兴奋,就是坐飞机也没看得这么真真切切的。 “咦?老葛,你看!那个人身上有光诶!那个人也有!”宁靖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 看着宁靖这兴奋劲儿,葛森想起了当初自己第一次阴神离体时也是像他现在这般模样,不禁嘴角翘了翘,脸上浮现出一丝温暖的笑容。“这有什么!还有更神奇的呢!走,我们到更高处去看看。” 葛森拉着宁靖不断飞升,顷刻之间,城市的轮廓变成了巨大的棋盘。地上的行人就如蝼蚁般大小,在这张巨型的棋盘上缓缓蠕动。二人仰头上望,头顶上大片大片的云朵被太阳的霞光映成了桃红般的颜色,几乎触手可及。 葛森忽地用手一指远方的上空,道:“小靖,快看!” 宁靖抬头凝视,只见三个身着白色霓裳、头罩花冠、浑身泛着金光的古装女子从远处凌空疾驰而来。待到近前,宁靖只觉一阵心驰神摇,脑子里顿时浮现出那首著名的《洛神赋》:“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他心里暗暗琢磨:“这容貌和姿态,恐怕世间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啊,差老鼻子了。” 三个天女在经过二人的上方时,都不约而同地微微低头瞥了他们一眼,其中一个天女还微微一笑,随即飘然而去。宁靖看的魂儿都飞了:“我的老上帝呀!这……这就是传说中的仙女呀。”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激动的话都说不利索了。“简直太漂亮了,比敦煌壁画里的飞天还美上一百倍,不,一万倍!老葛,她们是从哪儿来的?” 葛森见怪不怪,不以为然,道:“这些都是天人,是六欲天中的天人。” “六欲天?六欲天有好几层天呐,她们是哪一层天的?来我们这儿干嘛呀?”宁靖目不暂舍地盯着天女们飞去的方向依然激动万分。 “甭看啦,人早走了,哈喇子都流出来了。”葛森看着宁靖那傻乎乎的样子,忍住了笑,说道:“喏,你记住啊。咱们看到的这个形象呢是她们的幻化身,她们的真身可比这个大多了。所以她们具体是哪个天的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四天王天的,也可能是从三十三天玉皇大帝那儿来的,总之都有可能。你说来咱们这干嘛呀?玩儿呗。” 宁靖一本正经地问道:“玩儿?咱们这儿难道比天上还好玩儿?” 葛森欣赏着不停变换的霞光,摇头晃脑地说道:“咱们觉得地球不好玩,他们未必这样觉得呀。咱们眼里的地球和他们眼里的地球是不一样的。有句话你没听说过么?天人眼中的甘露,咱们普通人就会看成水,饿鬼道的众生就会看成是脓血,就是这个道理。” 宁靖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哦——,相由心生?” 葛森看着远方,道:“这也算是每个人的福报、业力与习气所致吧。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就像在潘家园捡漏儿一样,你看到的是破烂儿,别人看到的就是宝贝。说白了,啥层次的人看到的东西也是啥层次的。她们来咱们地球多半也是有事儿干的,比如供养一些真正的高僧或者修行人啊什么的,又或者是来下乡考察的。” “下乡考察?”宁靖不解地问。 葛森嘿嘿一笑:“咱这不是地球村么?人家从那么高层次的地方来咱们这儿,可不就等于是下乡了么。得了,别纠结这个了。”说着,葛森带着宁靖继续向上飞升,二人来到云朵之上。太阳已经全部隐没在远方的云海之下,朵朵祥云的上部就像被浓墨重重地涂了几笔,头顶之上的苍穹有点点星光闪烁,愈发显得神秘、深邃。 宁靖抬头仰望头顶上的那片星空,冲动地说道:“老葛,你说咱们能到兜率天去看看吗?弥勒菩萨不是在那儿的内院说法么?” 葛森瞪大了眼睛看着宁靖:“你想什么呐!以你的修为,阴神偶尔离体一两次已经是极限了,还想去兜率内院拜弥勒菩萨?嘿嘿嘿……” 宁靖不禁有些失望,但仍不甘心地问:“那四天王天呢?它不是离咱们最近么,咱们能不能去?” “你还是去不了。”葛森嘻嘻一笑。 宁靖争辩道:“我都能阴神离体了,还去不了四天王天?佛经上不是说这个四天王天在须弥山的半山腰,也是有太阳和月亮的嘛。换成现代科学的说法,那就是在太阳系内,我怎么还去不了?” 葛森很有趣地看着宁靖,心道:“这小靖,和当年的自己是一模一样啊,都是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于是语气温和地答道:“四天王天确实离我们很近。但是你确确实实还是去不了。咱先不管它在不在太阳系内,就是地球上的很多地方你照样也去不了呀。你呀,就断了这个念想了吧。” 宁靖很不服气:“你别唬我,地球上怎么可能还有我去不了的地方呢?” “瞧瞧,你又较劲了吧。你去不了的地方多了。这样,多了不说,我就说俩地儿,你要是能去这俩地儿,你就能去四天王天。”葛森似笑非笑地看着宁靖。 “你说,我还不信了。” “听好喽。香巴拉净土你去得了吗?真正的普陀圣境你能去么?这可实打实的都在咱们地球上。”葛森看着宁靖气鼓鼓的样子,故作成熟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模仿着领导的语气,语重心长的开始给他上课。“年轻人,很多事情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有些东西已经超越了人类所能理解的范畴,而且很难用人类的语言和逻辑来表达清楚。也许有的事情我可以知道,但是我也没有这个能耐能给你解释得很清楚。明白了没?” 听葛森这么一说,宁靖这回彻底泄了气:“好吧,算你说的在理,那以你的本事呢,你能去得了四天王天么?” 葛森眨了眨眼睛,诡秘地一笑,道:“其实要说去欲界的几重天,有的人还是有可能去看看的,不过也得因缘具足才成。” 宁靖见葛森闪烁其词没有正面回答,心里寻思着:“按照老葛的性格,他这么说肯定是能去的,说不定已经去过好几次了,改天得好好套套他的话,看看上面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才能上去。”想到此,宁靖便不再缠着追问。 葛森看着宁靖若有所思的样子,说道:“我说,你眼珠子滴溜乱转,又琢磨什么呢?和大圣老在一起,都学坏了啊。”宁靖一听,赶紧故作无辜状,耸了耸肩,摊开双手:“看你说的,我哪儿敢在您老面前使幺蛾子呀?咱不能和大圣一样,虽说近墨者黑,但他这个墨……”宁靖话还没说完,葛森连忙摆手,道:“得,得,打住,打住。平时我让你学点玄门道术你嫌麻烦死活不学,大圣的油嘴滑舌我看你倒是学了个十成十了,而且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最要命的是你这人面似忠厚,看起来像是个老实孩子,但其实更具有欺骗性,稍不留神就得掉你坑里。” 葛森和宁靖插科打诨逗着趣儿,不知不觉中东方的天空已完全被黑暗所吞没。葛森看天色已晚,一把抓住宁靖的手,道:“行了,别贫了。时间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说着二人就要一起向回飞落。 正在此时,正前方远处的苍穹中突然出现了一点金光,极其耀眼夺目。二人十分诧异,正在纳闷儿这是哪颗星星竟然如此晃眼,还未及二人细想,一道金光掠过,刹那间那个光点已经到了面前。 宁靖定睛一看,当场就吓得头发根儿都竖了起来。原来是一只大如小山般的超巨型神鸟,一身蓝色的羽毛,披着一层金光,样子极其威武神骏。大神鸟神情倨傲,眼神威严地注视着二人。在这大神鸟面前,二人还不及它的眼珠子大。葛森见状,大叫一声:“啊呀,快走!”就忙拉着宁靖向下飞落。二人身形才一甫动,大神鸟那遮住半边天的翅膀便向二人扇了过来。宁靖只觉得乌云压顶,阴神被一阵罡风吹得直坠下去,顿时就感到自己的身子在天地间不停地旋转。 “老葛——”宁靖拼命地大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