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风祭智子的灾难（八） 温柔的味道　　　　风祭智子也没有想到过还会生出这种事情，然而她本身要找前田并不是为了菜谱之后的秘密，她希望前田能够帮助她联系起以前的供货商。前天左次郎在当助厨前本身就是六本木一流料理店颇有名望的主厨，并且和众多珍稀食材的供货商保持着友好的联系。在梦里，是这个人的背叛和离开带给了风祭家料理亭不可磨灭的重创，然而现实是父亲直接关掉料理亭，并且中止任何与料理有关的联系往来。　　“出于很多原因，我并没有通知薙切先生。”风祭智子注意到前田的表情微微起了变化，便继续正色道，“同时，我也没有和我父亲说。我希望振兴风祭家的料理，同时借助前田先生的力量。”说到这里，风祭智子跪坐起身，并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目前我羽翼未丰，对料理界认识浅薄，也毫无人脉，凭我个人的力量太过薄弱。”前田的表情也严肃起来：“你有和薙切先生说过这些话吗？”　　风祭智子摇了摇头。　　前田足有数年没有和风祭智子见面。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一个不善言辞的孩子，曾想过她可能和她母亲那样柔弱而阴沉，万事不敢自己争取，也曾想过她可能和她养她的父亲那样强势，汲汲于名利，把她养得唯唯诺诺。他实在没有想过会见到风祭智子会是这样锋芒毕露的孩子。　　“如果你从薙切先生那边过来的话，大概是听说过远月学园，若是以首席毕业，自然便是料理新星。更何况你有风祭主厨的菜谱，在远月学园里所向披靡不在话下。又何必来找我帮忙？”前田对风祭智子的话开始怀疑起来，“你并不是为了你自己，而是你父亲吧？”风祭智子想要做的是让自己的父亲扬名料理界。　　风祭智子也不退缩：“是的。我确实是为了我父亲，他做不到的我替他做到，我为他铺路，让他功成名就！”　　前田也不知道风祭智子是哪来的这份魄力，她应该是知道自己和她父亲相处并不合拍，她完全可以对着自己撒谎的。但是她却是对着自己直言不讳，前田倒是有些欣赏起这个孩子了。不过，也正是因为她认真的态度，前田也不选择敷衍，回应道：“抱歉，我选择拒绝。首先你现在的起步还不到需要我帮忙的阶段，如果你指的帮忙，还包括金钱资助的话，我只能说我并不是投资商；其次，合作对象是你父亲的话，我认为我手上大部分的供货商都不会认同他的。你应该知道，拥有特殊食材的供货商会选择自己认可的料理店。我并不是故意挑刺说你父亲的坏话。但是你父亲当初处理事务的能力我相信很多人都还保留着深刻的印象，而这份印象足以列入他们的黑名单。最后的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并没有对我说出完整的想法，所以我对你的计划，你的不知道从哪来又该往哪走的自信，完全无法信任。你年轻并且有理想有梦想这是无可厚非的美事，但是急于求成的态度只会挫灭你单薄的野望。”　　“……”风祭智子的眼眶似乎开始泛红，她低下头继续说道，“今天麻烦前田先生了，我受益颇多。虽然有些失礼，但请允许我先告辞一步了。”　　前田左次郎发现自己说过了，顿时有些无措起来。“等等，你难得能找到这里，来这里我这个大叔，就是不看风祭主厨的面子，我也不会让你空手而归。风祭主厨的菜谱应该非常难懂吧？他疑心病很重，每次料理都是临时给了新菜谱给助厨们看，看完他们个人部分之后就会立刻收走。很多时候，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具体是在做哪部分。按他这种个性，留下的菜谱也是不能完全来用的。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把我知道的补足给你。”　　前田左次郎擅长汤品，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顾客都会把他做的汤喝得一滴不剩。据说在六本木得到的小费比他工资还要高。　　“汤底的食材组成在行业内其实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该怎么熬煮出来对的味道，才是考验料理人的关键。”　　前田出于尊重隐私，并没有选择看菜谱，而是把自己所记忆下来的料理步骤复写下来交给风祭智子。　　“我能收吗？”风祭智子虽然是出于心机，但是在收到对方沉甸甸的回馈时不免露怯。她像不相信薙切先生那样，凡是对着她父亲抱有蔑视不信任拒绝的人她也不会相信。就算是嘴上说得好听，她也只是想要利用而已，尽她所有的能力去利用完那个人的价值。这句“我能收吗？”与其是问前田左次郎，倒不如说是拷问她自己。她有资格收吗？　　“这本来就是风祭家的菜谱。”　　前田左次郎视智子如己出，反倒是在听到她的话笑了。他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她可能会把菜谱给她父亲，但是正如他所说的，这本来是风祭家的菜谱。当然如果是风祭熊也来的话，他就不会给。就算给，也不会给全。　　智子知道自己需要它，所以没有推辞。再次深鞠躬后，风祭提出借厨房的要求。　　　　司瑛士从早忙到晚，等停下来才发现风祭智子不知道去哪里。意识到把人丢了的司瑛士感到了恐慌。该不会遇到人贩子什么的还是路痴迷了路？还是被可怕的怪叔叔盯上了。越想越不对，司瑛士决定要拉着一色慧去报警。　　“现在已经晚上九点了，这个点还没有回来，我们快去找吧。”　　一色慧也觉得人早上五点多离开，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确实有些不放心。刚要答应，就被门口一个懒懒散散的声音打断了。　　“你们吃过晚饭了吗？”　　回来的正是风祭智子，手上还拎着食盒。　　“吃过了。”司瑛士讷讷地回应，被风祭智子一噔，立刻改口说道，“还没有。”　　在一旁的一色慧顿时笑得不能自理。　　司学长你这样太容易被吃得死死的了。　　　　司瑛士和一色慧坐在餐桌前，对着青色的白萝卜有些发怔。汤品的鲜香随着腾升的热气飘散，可以知道这款汤品味道正如它展现的那般并不会让人失望，然而放在正中间的白萝卜怎么这么像刚采下来还没有煮透就放进汤水里。边缘结实，就像是开煮前一刀切下的成品。　　风祭智子手上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两个少年对视一眼，夹起看起来十分清脆生硬的萝卜，然而让人惊讶的是随着他们的用力，白萝卜像是已经煮透那般仅用筷子就被轻易地分开。入口的瞬间，汤汁也在口中徐徐泛开，像是跟着已经煮了好几个小时。汤口清澄，口齿留香。　　“怎么样？”　　汤口是用整条的小鱼干浸泡五个小时而成，得到琥珀色的清汤原材料后，在浸泡的水中取澄明透澈的部分放进炖锅里进行第一次加热，等它煮沸后加入盐和淡色酱油进行调味。而萝卜为了不让它边缘有任何的毁损，会用大锅进行炖煮，一直保持着温度，从下午两点左右开始到晚上八点半都在不断地加入高汤让萝卜吸汁。　　风祭智子相信美味需要时间的酝酿，即使需要花再多的时间和功夫，只要能物尽其用，她都甘之如饴。　　这是她第一次按照食谱和自己的感觉来做的。　　从前做的料理都像是被人塞进脑袋里，做料理的时候都不像是自己在做着料理，但是这一次却完全不一样。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在用心做着料理。　　一色慧露出微笑道：“很美味，味道很清淡却回味无穷。”　　司瑛士则是接口道：“能把萝卜做成这样，看得出费了很多功夫，可以感觉到料理人是个非常温柔而有耐心的人……”真想见见做这碗汤的人。　　司瑛士还没有说完，就被风祭智子拿一边的菜谱毫不客气地拍了头：“喝你的汤，要你这么多话。”　　……我在称赞啊，何罪之有？！　　一色慧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开始笑，结果也被拍了头。　　“不是我做的。”风祭智子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是什么？”一色慧被风祭的话吓了一跳。　　司瑛士又接着点头说道：“风祭是不可能做出这种料理的。”　　风祭智子斜睨着司瑛士似笑非笑，然后直接把他的碗给收走了。　　　　“等等，我只吃了一口！”　　　　一色慧看着他们在闹，自己又慢条斯理地品汤。　　风祭家的一品汤啊，真是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