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武进去之后发现谷雨没进来,立刻扭头去寻,便撞见了这一幕。
他二话没说,直接扯开了小伙计的手,厉声喝道,“你做什么?”
“客官千万别误会,我……”
那小伙计有些害怕谢知武,瑟缩了一下,可想到谷雨方才的话,为了保住工作的迫切占了上风,愣是挤出一个笑脸,讪笑道,“是我的错,还请客官千万不要跟小人计较。”
“你错哪儿了?”谢知武冷着脸道。
“我不该狗眼看人低,不该说你们有辱斯文……”他抬眼瞥见了谢知武,顿时想到了说辞,立刻道,“那小郎君说得对,是我有辱斯文,你们不然骂回来吧,可千万千万别在掌柜的面前说嘴,我……求求你们了!”
谢知武哪成想他的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怔愣了一下,目光落在谷雨身上。
不难想到,这小伙计变脸变得这么快,一定是谷雨说了什么。
谷雨轻笑一声,毕竟这年头佛要金装人要衣装,世人都是先敬罗衫后敬人,莫说是在等级森严的古代,哪怕是现代也不乏小伙计这种人,她其实没想跟小伙计计较,不过是吓唬吓唬对方给个教训罢了。
进了书局之后,谢知武才小声问,“你刚才教训他了?”
“是啊。”谷雨随手拿起面前的书本翻了翻,刚巧翻到了一则贤妻良母的图画故事,笑着反问他,“你不会因着这个便觉着我凶悍吧?”
她的确不是世俗眼中那等贤妻良母的做派,刚进谢家门的时候,或许是想过的,毕竟这里是古代,就装模作样的过日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左右不过是将谢家人当成工作伙伴或者甲方爸爸尊着敬着,反正在现代做社畜的时候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可到了谢家,遇到了谢知武,真正了解到谢家人的秉性,谷雨不知不觉间就展露出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在方才看到这幅图画之前,谷雨从来没想过询问谢知武这个问题,此时才突然想到,不知怎的,明明觉着谢知武不可能因此而嫌弃自己,但又有种说不出的惴惴不安。
“怎么就凶悍了,明明是……”谢知武笑着,替她拢起耳边散落的发,“很好看,我很喜欢。”
书局中还有其他人,谢知武的声音很小,像是羽毛似的挠在人的心上。
谷雨没想到是这么个回答,毕竟谢知武向来是个大大咧咧的直性子,鲜少能说出这种好听话来,她脸上不由自主地挂上了笑,想说些什么,可旁边又过来一位买书的客人,说了声“借过”,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低头轻轻嗯了声。
谢知礼进了书局,就如同鱼入了水一般,四处瞧瞧看看,心情别提多畅快了,尤其遇到感兴趣的书之后,更是如饥似渴地阅读着,根本无暇留意兄嫂这边的动静。
书局中的许多书都是谢知礼之前听夫子或同窗说过的,自然起了想要买回家的心思,可悄悄问了店内的伙计,知晓价格以后,就只能无奈地放了下来。
他的动作虽然很轻,但身旁跟着的伙计亦是家境贫寒的读书人,立刻便明白了小小少年的窘境,热心道,“若是出不起买书的钱,可以自己带了纸张笔墨来抄书,那边有专门的桌案,一日只需要三文钱。”
这是书局专门为寒门学子提供的便利,三文钱虽然瞧着不多,可人人皆能出得起,日日累积,便也是个固定进项,最重要的是,帮助这些穷苦人家出身的读书人,不仅能在清流学子之中博得一个好名声,若是这些寒门学子中出了一个出挑的,莫说是做官,就算只到中举的那一步,书局在这小小的富康县城内也会名声大噪。
“真的?”谢知礼第一次来书局,有些吃惊,若是早知道书局有这样的便宜,他便不用想方设法地借书来读了。
上河村没有什么读书的人家,夫子那边虽有藏书可以借阅,但他又不止谢知礼一个学生,总归有借不到书的时候。
伙计年长谢知礼几岁,瞧着他求知若渴的模样,便像是看到了数年前刚刚立志读书成才的自己,笑着点头肯定了地回答了他,又指着不远处的布帘子,“就在那处,现下里面还有几位书院的兄台在抄书,你可以过去瞧瞧。”
许是隔间的窗户开着,布帘子被风吹动,透过下方的空隙,能够看到内里正在伏案奋笔疾书的几人。
有如同伙计年纪一般大的年轻人,也有两位面相瞧着已经到不惑之年的中年书生,衣衫洗得发白,连束发的布条都已经用得磨出了毛边,像谢知礼这般年岁尚未加冠的少年人倒是没瞧见。
“咳咳咳……周大哥,我还想再问问……”方才的交谈中,谢知礼请教了这位伙计的姓名,对方大名周云全,今年二十二岁,在县城的富康书院读书,因着年长,他便尊称一句周大哥。
“有什么话你尽管问就是了。”周云全笑道。
他倒是挺喜欢眼前这个少年的,看得出是个勤学的孩子,方才拿起的几本书都是书塾之中用来教授修身治国齐家平天下的策论,虚心求教他的几个问题也看得出是有功底的,他正是因为惜才,才会介绍抄书的法子给谢知礼。
“就是……除了一日三文钱之外,还有什么额外的费用或要求吗?比如说只能抄一本书,或是不能出这个隔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