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的早朝实行三日一小朝会十日一大朝会制,每月初一、十一、二十一为大朝,七品及以上的京官都要参加;逢三、六、九则为小朝会,四品及以上的京官要参加。 早朝在卯时四刻,各个衙门晚半个时辰开门。 哪怕不上早朝的日子,容涵在卯时也醒了,侧头看向还在清梦中的女子,眼中晦涩闪过。 他们依旧分被而眠,她会在他睡下后醒来,自己去净房用冷水擦身子,穿好亵衣亵裤,再扯过一床叠好的喜被来盖着。 昨日他一早起来回前院去了,今日三朝回门,按说不该再折返一趟。容涵闭上眼,养神,躺着没动。 日头高升,明亮的阳光溢满大地,驱散了一室的昏暗。宁长安闻着阳光的味道醒来,有些迷糊的睁开眼,看到身旁还有人时差点尖叫,死死的捂住嘴巴。 这下她完全清醒了,轻手轻脚的起身,就怕发出丁点过响的声音把他给吵醒。放下帷帐,穿着中衣走出内室,叫婢女进来伺候梳洗。 躺在床榻上的容涵睁开眼,想笑可惜笑不出来,继续平静的躺着,听到响动后坐起来,掀开床帐,就看到丫鬟在伺候她梳妆,问:“什么时辰了?” 宁长安俏脸一红,胭脂都不用抹了,这是尴尬的! 她就说不要进来,免得吵醒王爷。她们非说无妨的,王爷不会生气的,她又不能把真正的原因说出来,只能应了。 只是这模样,伺候在侧的婢女任谁都以为是王妃娇羞,阿黛笑着禀道:“王爷,正好辰时二刻了。” “嗯,去叫人进来,伺候本王梳洗吧。” 两人梳洗完毕,一起用早膳。宁长安脸颊上仍有浅浅的红晕,默默低头喝燕窝,容涵带着两分无奈说:“这鸡翅还不错,要不要尝尝?” 宁长安抬眼看去,再扫一眼桌上的早膳,竟然一只烧鸡、一碟水晶蹄膀,一碟酱牛肉,评价道:“怪不得你每月要吃一百只鸡、鸭,两百斤肉。” 容涵把筷子放下,拿过帕子擦擦嘴,跟她说清楚:“我是男人,我们的饭量是不一样的。你喝一碗燕窝能饱,对我来说就只能打个牙祭。 其次,一个月吃一百只鸡、鸭真的不算多。你吃一样菜,不是说你要把它全部吃干净,每只鸡只吃个鸡翅就算你吃了一百只鸡,每只鸭吃个鸭舌也算你吃一百只鸭。 第三,不是说你吃不完就不用那么多道菜,这菜还可以赏给下人吃的。还有一点,我白日在衙门,午膳一般不会回府用的。” 宁长安脑子急转,惊讶地说:“如果每顿都有一碟鸡翅,那算一个月吃多少只鸡?” “五、六百只肯定要的。”容涵睨她一眼,鄙视道:“你要知道,靖王妃大概就是这个数,靖王府的侧妃每月要用两三百只,一个姨娘都用一百只的。结果宁王妃每月只吃六十只,比靖王府的一个小妾都不如,我都跟着你丢人的。” 今日回家,宁长安的心情还算是不错的,反鄙视道:“一个人的尊严和体面又不是靠吃食与衣物来体现的,你会这般想,根本就是你肤浅。” “你有深度?”容涵乐了,回击道:“你有深度就是你把宁王和宁王妃的用度全部大减,敢问你这是何种深度?” 宁长安昂首轻蔑道:“夏虫不可以语冰。” 容涵更乐了,她这是还学会蹬鼻子上脸了,一脸恭维的说:“依王妃所言,这是曲士可以语于道者了?” 宁长安美眸圆瞪,愤愤的叱责他道:“你这是欲加之罪,强词夺理,随意污蔑。将军,你怎么会变得如此蛮不讲理的?” 究竟谁蛮不讲理,容涵要被她给气笑了:“王妃可知道,为何指鹿为马吗?” 宁长安顺口就道:“不就是你现在这副样子吗?” 容涵很理智的选择退让,否则他们争到底都争不出个结论的,笑呵呵的讨好道:“我随口开玩笑的,你别跟我计较。” 宁长安冷哼一声:“好呀,不过我好心劝你一句,不要肤浅的只会攀比,只重外在,否则你必败无疑。” 容涵发现,他真是想不和她计较都不行,她就不能好心说好话吗?反嘲道:“王妃,可知道慎言,可知道三思而后行吗? 我不过一句玩笑话,你能看出多少,你又能了解我多少,知晓我多少,你何以随意做出论断?若只凭你自己有感而发,不是太武断了么?” “一个只重外在的人,难道不是短视之辈,难道还能胜吗?我的论断哪里有错,你凭什么说我不是慎言?” 容涵深深吸口气,抿唇笑道:“那么你凭什么说我是短视,就因为我打趣一句,你的用度少,我都要跟你丢人吗?” “你要是有思想深度,你都不该打趣。”宁长安不咸不淡的带一丝嘲弄说:“‘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目前看来,你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你说的是圣人,我不是。还有——”容涵加重音量提醒道:“不要随意偷换概念来贬低我,按你这样的诡辩,你也高尚不到哪里去。” 再抢在她之前说道:“用早膳吧,否则你今日不用回门,我们都可一直争论下去。”紧接着问她:“若是你家中问起宁王对你如何,你在宁王府住的如何,你知道该怎么答吗?” 宁长安瞪他一眼,气闷道:“都挺好的,王爷对我很好。” “算你还有点良心。”容涵嘀咕,没想到被宁长安耳尖的听清楚了,当即就和他讲明白:“我是不想让我祖母和哥哥他们担心,与你可没关系。” 容涵攥紧拳头,告诫自己忍住,平静的问:“我哪里对你不好,你说出来,我一定尽力改过,保证让王妃在宁王府住的舒舒坦坦的。” “眼下不就是,连句话你都不让我说。” “好,你想说什么尽管说,我们今天就争个高低出来。”容涵痛快道:“看看究竟谁的思想有深度,究竟是否夏虫不可以语冰。” 宁长安憋闷道:“当我说错还不行吗?快用早膳吧,否则回门要晚了。” 容涵满意的点点头,不再言语,各自低头用膳,用毕,饮上一杯花茶,临出门前问她:“你和你家里每个人都好吗?” “对呀。”宁长安随口敷衍,专注的检查自己的妆容。 容涵不识相的抢走她的小镜子,真心赞美道:“王妃很美,气色很好,比清晨最秾丽的花朵还要娇嫩,任何男子看到你都会被你迷得骨头都酥掉,不用再照镜子了。” 看的出来她挺在意她家里的,就像今日的梳妆打扮就比前两日要上心的多。 宁长安伸手把她的小镜子抢回来,放在一旁,提醒道:“你有话快说,还有一刻钟就要出门了。记得呀,你跟我回家去,不要摆王爷的架子。若你非要摆架子,用在我身上就是,不要对我家人。” 就一句话你都要和我争论不休,我要是对你摆架子,你不得打我!容涵心底腹诽,面上赔笑道:“你想哪儿去了,我就是问问,你家中有谁对你不好,我给你出气去。” “没有的事,我家中每个人都对我很好,特别疼爱我。” “撇开要你私下给我的一百万两是你曾祖父留下的家财不提,你的嫁妆占永宁候府两成家业有的吧。”容涵提示说:“给出嫁女如此庞大的嫁妆,你兄嫂能没有意见?” “我就说你小人之心。”宁长安语气淡然而微涩:“我哥哥可疼爱我了,哪是身外之物能比的。家里原本是要拿三成家业给我,我硬是不同意,才改为两成的。” “你兄长当真很疼爱你,不在意给你两成家业?” “当然了!”宁长安语气微冲,一脸不高兴:“将军,你要是再这般质疑我哥哥,你就不要跟我回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免得因为你害的我家里人不高兴。” “好,你放心,我绝对有分寸。”他才多问两句就要生气,这妹妹还真是很在意哥哥的,但愿那兄长值得妹妹如此为他吧。 “时辰差不多,我们出门吧。” 三朝回门,将军骑马,没和她坐在马车上,宁长安看出袖欲言又止的,打趣道:“你这是怎么了,是在宁王府住不惯还是府里有人欺负你了?” “小姐,您真的减了王爷的用度吗?”出袖揣着心问。 “对呀。”宁长安顺口便道:“王爷每月吃两百只鸡、鸭,每顿二十道菜肴,哪用得了这么多;我给王爷减用度是减少宁王府的浪费,是好事。” 出袖要哭了,连一同在马车里的杨妈妈都要哭了,这才三天呐,她们家小姐就捅娄子了。 原本是秦妈妈陪着回门,她留在宁王府;可这事出来,杨妈妈怎么都不放心,便跟秦妈妈换换,她陪着小姐回去。 “我的王妃娘娘呀,整个王府都是王爷的,宁王府有的是钱,没必要节省这一星半点,您何苦操这份心呢。” “话不能这么说嘛。”宁长安不赞同道:“既然是不必要的用度,那干嘛不减,哪有白白浪费的道理呀。” 杨妈妈苦着脸,要愁死了:“小姐呀,您想过您这么做,整个王府的下人会怎么想?” “嗯?”宁长安不解:“这跟府上的下人有何关系,我又不是要减他们的份例?” 小姐您既然明白,您怎么就不多想想呢,杨妈妈苦口婆心地说:“小姐,现在府上人人都会想,您很快就要减下人的份例,您这是把整个王府的下人给开罪了呀。 何况您一下子减少这么多用度,采买管事们能捞的油水就会减少许多,那些管事可不得恨您呀。我们初到宁王府,脚都还没站稳,您这么做,以后还怎么立威呀?” 宁长安不以为然:“我没有要减下人的份例,他们不用担心的。何况妈妈你说的不对,采买管事是下人,她们采买时捞油水是贪墨主子的银钱,哪有主子故意浪费就为让下人去贪墨的,这是什么道理?” 说完再加一句:“这事别跟我祖母、嫂嫂她们说,免得她们担心。” 杨妈妈叹气:“老奴知道了,小姐您心中有成算,老奴就不多说,只有一点,您可千万记得,一定要抓牢王爷的心,这样您才能在府中立的稳。” 对于这种话,宁长安只能敷衍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