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寂静,透射着银芒。 站在月光下的男子眉目冷峻,黑曜石一般的眼眸中散发着兵刃出鞘前的寒光,触目惊心。容涵负身站在地牢前,听到有脚步声走近,问:“死了?” “是,主子。” “仇水的易容术最好,让他亲自易容成那名逆贼的面目,下个月混进双桂巷的窝点,尽可能找出逆贼埋入盛京的所有暗钉。 派十人去郊外的窝点暗中盯守,不得打草惊蛇;再派三十名死士去寿州,打探逆贼总部的情况,切记,不要惊动逆贼。” 暂且交代好要做的事,容涵踏着步子缓缓往正院走,待到推开正房的房门时,眼中的寒气已消失无踪。 哪怕她安歇着,他也不想用面对敌人时的冷脸来面向她。 脱下外袍,正欲伸手过去,帷幔就从里面撩起了。容涵忽的就笑了,心间涨的满满的,在他回来时,有她等候着,等他的不是漆黑与冰冷,而是满室的温暖。 “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她惊醒后一直没睡着,再说他声音很轻,她要是睡着了是吵不到她的,宁长安拥着被子坐着,怪异道:“你去做什么了,都四更天了。” 容涵躺入床铺,放下幔帐,想敷衍过去又不想对她隐瞒,就说实话:“去审问昨日跟踪你的那批黑衣人,阿宁,是不是有种药水可以诱使人说出心底的秘密?” “是有,你都审问出些什么来了,他们是谁呀,为何要跟踪我?” “是群逆贼,大概两万人,妄图颠覆社稷。”容涵简略解释道:“盛京城中被他们埋入许多暗钉,皇宫中有几十个,朝堂上都有他们的人。是他们在背后扶植老八,雪银膏就是他们炼制出来的。 他们跟踪你,是想用药水逼你说出宁家宝藏的下落。成国公关于你曾祖父的话,老八把消息传给了他们,但传的应该很有意思,否则他们就不会找上你。” 不过他还真该谢谢老八枉做小人,助他揪出那群逆贼得了一个大进展。 “逆贼?”宁长安美眸微瞪,颇不可思议:“我朝民间还有逆贼,想颠覆朝堂社稷?这,这是哪里来的呀,以前都不知道吗?” “父皇登基后,北边的战事不断,朝廷没那么多闲杂功夫。” 现在才查到也没什么,反正是一网打尽,容涵嗤笑道:“不过他们那盟主自称是成祖皇帝嫡长子恭明太子的遗腹子,跟我们皇家还是一家子呢!” 呃?宁长安眨眨眼,更不可思议了:“恭明太子的遗腹子,将军,你不是说笑吧?” 容涵电光火石间想到一种可能:“阿宁,你不会是知道些什么吧?” 宁长安咬唇,犹豫再三答道:“我师父年轻时做过太医,恭明太子有次狩猎时受伤,师父亲自医治多年都没治好,不可能有子嗣了。 师父说,确定自己不能有子嗣之后,恭明太子自己对皇位的心思就淡了,想请辞,扶持他的亲弟豫王上位。可还没来得及东宫就发生大火,他自尽了。” 原来还有这样的内情,容涵皱眉:“阿宁,恭明太子为何要自尽?” 宁长安摇头:“师父没说,师父只说,当时他和曾祖父都想带恭明太子逃出火海,可他不愿意,还拔剑自刎了。” 容涵眸光微闪,心下有所猜测,叹息一声,劝道:“好了,别想了,歇了吧。” “那,那群逆贼——” “自然是假的。”容涵安抚道:“就算是真的,他们的目的已经写在脸上,就是妄图社稷,他们取而代之,照样是逆贼,更不提如今我已知道这是个假货。这些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宁长安想想也是,总归她也操不上心,还是别想了,拥着被子躺下,闭上眼睡去。 长达半月的秀女大选落下帷幕,所有的名单出炉,选出了24个水灵灵的小姑娘,最年轻的14岁,最年长的17岁,大部分则是在15、16岁之间。 这24名女子中,皇上只勾了16名女子充入后宫,余下8名准备赏给宗亲大臣,这名额可以是皇上随手赏下的,也可以是由后宫皇后做主的。 庆隆帝没费心思,直接就交给皇后。 宁王府如今除王妃之外再没其他女子,想不让人惦记都不行;可宁王新婚未满三月,以皇后的名义赏赐秀女下去,其实不合适。 换正常情况下,萧皇贵妃肯定会提议,赏赐两个给宁王府吧,就算是给宁王妃找点麻烦,看她如何应对都无妨。 可这会儿,不合适啊,她大哥说,他们算得上欠宁王一个人情,毕竟宁王替他们周全了萧家的气度。 宫里还有不长眼的,娄妃、虞贵妃之流,在给皇后请安时当众一唱一和的敢笑话她没用,竟然怕了宁王,亲姐姐被欺负还去讨好人家。 她狠狠的反击嘲笑过去,凭的就是萧家的大度,其实是打皇后和后族的脸,看谁还敢说萧家是小娘养的! 萧皇贵妃叹息一声,罢了吧,就是但愿明日她娘的六十大寿上,那大姐可别给宁王妃使绊子出气,否则这人情要越积越厚的。 欠宁王人情,可不是好事。 按宁王说的他与萧国公面上一团和气,萧太夫人六十大寿的请帖,宁王府自然收到的。可是王妃不乐意去,宁王从前院回来准备带她出门了,她还在不紧不慢的做绣活。 “放心,我们找靖王他们同去萧家,你只要时刻和靖王妃待在一处,不会被欺负的。” 宁长安更没兴趣了:“你自己去吧,我和萧嫣儿的过节还在眼前呢,我还主动凑上去不是自己找罪受么,我又不是傻的。” “没事的,你把药物准备齐全,没人能害你的。就让萧太夫人闹一闹,萧国公肯定要给补偿的,否则这事没完。我们就从萧家狠敲一笔,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宁长安一愣:“你是为这个去参加寿宴的?” 容涵笑着点头:“萧家举办宴会,十次里有四次要给客人补偿;萧家去别人家赴宴,三次里肯定有一次必中,又要给补偿。这盛京城里泰半的人家都收到过萧家的补偿,咱们也去要一回。” “都是萧太夫人闹出来的?”宁长安错愕,这老太太得为老不尊成什么样呀? “没错,但凡有一个不顺从她,她就要闹脾气。”容涵无语凝噎:“有一回去镇国公府上,她跟成国公夫人吵了起来,她都五十多岁了,竟然还能哭着跑前院去找儿子和孙子告状,让他们给她出头。” “做了二十年的小妾,这小妾的脾性已经深入骨髓,并且是越来越严重,死都改不了的。”容涵点评道,嘲讽说:“这母女的心眼比针眼小,她们肯定已经安排好要怎么对付你,我们也不好辜负人家的安排。” 宁长安真想说,你这叫没事找事。 可拗不过他,她只能把针线放下,叫婢女进来梳妆,把原本挽着的松垮的发髻打散,挽成惊鸿髻,褪下这身家常衣衫,换成一袭大红刻金枝彩蝶戏花罗裙,打扮的光鲜亮丽的跟着他出门去萧家做客。 堵上靖王府的马车,容涵特别跟靖王嘱托道:“到萧家后让二嫂多看顾些王妃,从萧国公那里敲来的,我们平分。” “真不知道萧国公是怎么忍的,能受得了这种老娘,都跟老五那老娘半斤八两了。” “还是有不一样的,老五一家子心都大,吴修媛别提多不安分了。萧太夫人她很安分,让她做太夫人了还是个小妾,这辈子就是个小妾。” 靖王嘲笑道:“不怪娄家嘲笑萧家,小娘养的,只能靠脸蛋。” 兄弟俩嘲笑了一路,到萧国公府大门前才停下。他们属于晚来那波,此时往来的宾客已经很少,容涵翻身下马,上前去和在大门前迎客的萧国公寒暄。 靖王则先驱马返回到王妃的马车边,交代她在萧家照顾好宁王妃。靖王妃随意的应,看在前几天共患难和那瓶迷药的份上,她就勉强的照顾一下那个三弟妹吧。 进入萧国公府后,靖王妃带着宁长安先去前院的花厅,等轿子来接。 “萧家这老夫人的性子,你知道吗?”靖王妃端起茶盏抿一口,瞥一眼身旁坐的端端正正的人,装作很随意的问。 “耳闻过,似乎是他们母子五人中脾性最差的,必须要别人都顺着她,反之就要闹脾气。而且单凭我的容貌,她就会看我不顺眼。” “知道就好。”靖王妃假好心的说:“等会儿去给那老夫人随便拜个寿就行,你不用多话,我来应对,你只需乖乖跟在我身后。” “二嫂放心。” 靖王妃比较满意的嗯了一声,用眼角扫视了坐在花厅中的另外几个妇人,这几位贵妇纷纷别开眼去,就当什么都没听到。 在花厅作陪的是萧国公已经出嫁的长女,听到靖王妃和宁王妃对自己祖母不好的言论,亦是只能当做没听到。 她祖母的脾性确实差,她们没说错;萧家的姑娘公子婚事都艰难,她到十八岁才出阁,大哥是世子,都是二十岁才娶到世子夫人。 要是再多闹出些事来,萧家的名声愈差,弟弟妹妹们的亲事要怎么办? 不多时便有两顶轿子来接人,自然是王妃们先上轿,更早在候着的几位贵妇继续候一候。坐轿到二门前,下轿。靖王妃绕到后面的轿前,对那三弟妹假好心的说:“别跟丢了。” 靖王妃领着人一路走到萧太夫人的院门前,正要进门,守门的婆子居然敢拦她! “两位王妃,我们太夫人正在会客,暂时不方便见新客,劳你们在院门前等一等。” 让她等?吃错药了吧!靖王妃讥笑道:“你家这老夫人有那个脸让本王妃候着吗?真是给脸不要脸,三弟妹,我们走。” 宁长安一声都没多吭就接着跟着靖王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