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清风凉爽,京里来了传旨内官,大家猜着,定是封赏的吉祥事儿,内官却一脸凝重。 倒是难猜这是一道什么样旨意。 胡牧白和风灵子站一处,看传旨内官一步一摇臀的走去上位,携天子之威传旨。 第一道旨意是封赏的旨意,都跪下谢恩,叩拜万岁。 这传旨内官读了旨意,还没让大家起来,第二道旨在手中拉开,一把老嗓,暗哑的开口:“奉天承运,皇帝召曰,自捷王调入三江,居功自大,不司静心养心,劝科农桑,安民乐业,与乡绅勾连,并吃百姓的田地,惹得民怨四起,特让卫宁生代为管教,赐鞭五十,以儆效尤。” 听旨的越捷抬高头,抖着嗓音:“三江的百姓乐于劳作,从未生出怨恨,常雅公公,本王冤枉。” 常雅公公一路过来,三江地域风平浪尽,插秧的说笑欢愉,真没有命怨四起。 约莫是开罪个别的乡绅,乡绅身后傍着权贵,这才将一道状告越捷的旨意递到了圣上跟前。 常雅皱着眉毛,不求拿封红:“捷王爷,你还是接旨吧,莫让杂家难做。” 五十鞭子罚下去,足以让人皮开肉绽,身子不壮的,倒地不起。 胡牧白眨着睫毛,紫葡萄似的瞳子与风灵子互视一眼。胡牧白走上前,弯腰抬手,“常雅,可否将圣旨给牧哥儿看看。” “这旨意是圣上龙颜震怒,亲笔所书,胡公子,不会有假。”常雅一脸坚毅,说话笃定,真是这样,“卫公子也在,他还为王爷求情,磕伤了头,才减至五十鞭。” 常雅说完,看一眼一旁垂立的卫宁生,卫宁生没好的头裹着药棉,真的很惨。 卫家今年也是自身难全,再为捷王爷求情,也是有心有义了。 尽人事听天命,圣上是天上下来的,这圣上的旨意便是天意,人是拗不过天的,只能俯伏在地,约束好自己。 胡牧白拿着圣旨,从右至左再看一次,合上圣旨,“捷王爷贵为千金之躯,你下鞭悠着点,别打坏了。” 圣上只是说五十鞭子,怎么打,并没有言明,卫宁生打过便行,胡牧白这样想。 这轻重嘛,打轻了,是卫宁生带着圣上的舐犊之情心疼儿子,可以手下留情。 不然,也不会让卫宁生执鞭。 常雅请了龙腾鞭,是一根金做的鞭子,打下去一定半死,这也是圣上的旨意? 胡牧白张大的眼睛看着可做剑用的鞭子,怕是有人借此作文章。 “常雅公公,这也是圣上的意思?”风灵子惊愣的开口。 在一旁看着的胡四握紧了拳头。 杨天广与风解落一脸铁青,显然这五十鞭子,他们也受不住,打在一个孩子身上,这就是皇家。 哈,这就是皇家。 “这鞭子是业已公公送来的,说是带着天子之威,业已素日胆小,也不敢假传这旨意。”常雅公公说了一阵子,用秀秀递上来的热帕抹了把大热天流出来的冷汗。 注意到这一屋子内,小孩甚多,大人脸色不正,常雅来宣旨,心里也堵着石头。 向圣上回话,如何说,也会绞尽脑汁。 常雅公公弯腰坐下,与他一同过来的兵将抬过来一张宽长的条凳,算是刑凳了。 这是要让越捷趴下来,打屁股。 “捷王爷,请!”常雅公公凝声道。 越捷已是一身的重汗,这五十鞭子后,只怕会当众哭闹。 毕竟越捷也是还没长大的孩子,哪能如此重罚,父皇好恨的心。 他哽咽起来,肩膀一抽一抽的,在这的忍不住抹泪,再摸泪。 胡牧白没走抹泪,不慌不乱的说:“不急,先让我们看看这鞭子有没有被人动手脚”,心里似乎有了主意。 “风灵子,你这将鞭子拿过来,给我看看。”胡牧白挺直了身。 风灵子躬身去取。 “放肆,这金鞭也是你能拿的。”一旁的兵将嚷喝起来。 胡牧白一字一字:“我和风灵子乃皇上亲封的八品儿郎将,专司捷王爷的安危,是代天子之威,守护皇室血脉,你一小小兵卒有何意见。” 他突然变脸,高喝道:“来人,拖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先打板子百下,正其言行,我看以后谁敢顶撞皇恩。” 趴在长凳上的越捷抬起脑壳,看去八品儿郎将,虽然这个儿郎将只是八品,也是父皇亲封的。 胡牧白此时要棒打一些不安分的,也是可行。 常雅公公讶然的看去有胆识的胡牧白,“押去门外,立刻打罚。” “常雅公公,你们动用私刑,乱打人,这事传去圣上耳中,一个也别想安稳。”这兵将跳脚起来,两眼惊惶。 胡牧白冷冷的道:“解落你去执杖,不许徇私私枉法,也不能将人打死了,常雅公公不好交差。” 风解落目露惊愣,随后明白胡牧白说的,当即将人拖了出去,再叫人备下板子和老山参。 屋内的胡牧白接过金鞭,观其鞭身,鞭身金亮,带着淡淡不化的紫光,冷着的脸突然笑了,“遵从皇命,卫公子现在给捷王上刑,不用手下留情。” “牧哥儿!”风灵子面色顿变。 胡牧白拍拍风灵子的肩,让他稍安勿躁,将金鞭双手给卫宁生。 卫宁生深深的看胡牧白一眼,执鞭过去,越捷已被人按住。 越捷珠泪四流,哭喊着:“这鞭子下来,会打死我,卫哥哥别打我。” 卫宁生唇齿抖着,眼睛红红的看去心肠狠毒的小孩,恨过之后,睁大了眼睛。 有忠和有义跪在地上,哭嚎起来,喊着圣上开恩。 圣上不在这儿,谁来开恩。 越捷哭的一把鼻涕,一包眼泪,胡四心肠软乎,拳头握的更紧。 此时,先听到屋外板子落下,被打的发出尖刺的惨叫,接而再是阵阵板子拍打皮肉的声,好不热闹。 有忠和有义嘎住了哭腔,一同看去端着茶盏喝茶的胡牧白。 风灵子也在喝茶。 五十鞭子能够打上好一阵子,喝会儿茶过的快一点,这屋子也只有这两个小孩能够安心的品茶。 “怎么还不动手。”胡牧白挑眼说了句,笑道:“谁做了坏事,上天看着了,定是不会饶恕,卫宁生,你打就是了。” 还以为胡牧白是个好的,张口便要打越捷,还往死里打。 越捷闷着嗓子哭。 卫宁生握紧鞭子,按胡牧白说的,狠抽了越捷一鞭子,越捷大叫起来。 “王爷!”有忠和有义再哭起来。 哭到一半,屋外有人捂着腰痛嚎,再打下去,越捷不闹了,只是小脸白的像涂了厚厚的白面,满脸是泪。 常雅惊的站起来。 卫宁生打了二鞭子,再接连的打,屋外有人咳吐了。 吐血吐的,有忠站立起来,走去了屋外,风解落正在执杖刑。 被杖的吐了血。 没被打的翻滚在地上,嘴上也是血,这是怎么回事,谁能解释。 “继续打,别停。”胡牧白轻轻的开口,向越捷飞了个魅眼,趴着就好了,当是睡会儿。 越捷趴着,这鞭子落下来,还是害怕的,打到三十鞭,一点害怕也没有了。 有义坐在地上,嘴巴张成喔形,观刑的以为胡牧白使诈,表情各异。 杨天广抖着双肩,想笑这时却不能,怕人给他加上藐视皇威的罪,像越捷这样,快忍出内伤。 胡四一时忘了儿子在这儿,想打罚谁便打罚谁,抿了抿咬痛的嘴皮,抿开嘴上的笑,哭笑参半。 屋内轻松下来,屋外的两处粗叫断了,风解落走了进来。 风解落揩着汗:“牧哥儿,他昏过去了,还打么?” “王爷来了三江,京里的蛇蝎还不消停,打死这些害人的,你不打,我去。”有义从地上爬起来,不容风解落问,将余下的板子亲手补上,也是气狠了。 胡牧白面脸丕变,忙道:“快去拦着,别将人打死了。” “用了上好的老山参吊着,不会死。”风解落这时解释,“只是不能再害人,要在榻上睡七年八年。” “筋骨打断了,老山参有用么?老山参只能让人不立刻断气,取了他嘴里的山参,便是一条死了的人命。”杨天广开始议论,说的有些道理。 常雅公公一直听着,喝茶的嘴顿了顿,仔细的听着。 风解落笑道:“我这儿有上好的跌打药,可将断的筋骨完好的续上,还有回春丹,足以存他一口气,公公您不用担心这儿担心那儿的。” 越捷的五十鞭子在风解落闭口时结束,门外的一百板子还在继续着。 这叫声突然再起,怪吓人的,胡四端起的茶盏悚落在地上,裂成了几断,茶水四溅,舌尖发干,嘴也木木的,板子打在自己身上一般。 “阿爹看不下去,可以回避。”胡牧白体贴胡四,劝他去后屋,陪着准备晚膳的董玉华。 胡四摇摇头,“这些人既可怜又可恨,阿爹看过了,惊过了,心里这时安稳下来”,过去扶趴在长凳上的越捷,“捷王爷,老天是长眼的,不舍得打你,不用再趴着了。” 越捷被扶起来,摸着自己的头,再摸屁股,卫宁生的鞭子实实在在的打下来,为何不痛,难道真是上天开眼。 卫宁生一心验看沉手的金鞭,还没弄明为何打人不疼,自己赏了自己一大鞭子,痛的大叫了一嗓子。 真的很痛,钻心的痛,心也挨了一鞭子一般,这鞭子真罚了越捷,不用五十鞭子,十鞭子就没命了。 “卫公子,你这是作何?”胡牧白好笑又好气的看去卫宁生。 卫宁生嘶了声凉气,“这鞭子还认人,不打捷王爷。” 胡牧白再笑:“捷王爷又没错,鞭子为何会打他,要打也打那些起了歹心的,且是害人的事做的越多,打的越狠。” 越捷红着眼圈看去胡牧白,不管他使了什么妖法,这条命算是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