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教师公寓在学校的东南角，正门直对1号食堂，后门与闹市相间一条小河。周倜家虽在林市，可为了工作方便，便在学校要了一间不大的单身公寓。公寓外墙爬满蔷薇，内屋简单干净。　　　　洪曾提着一盒热腾腾的蛋炒饭进来时，周倜一眼就望见她脖口那三道深深的抓痕印。　　　　“你脖子怎么了？”周倜关上门，就到里屋拿急救箱。洪曾将蛋炒饭搁在他写字台上，并没有作声，只是清浅的大眼睛里藏不住一点心事。　　　　周倜从里屋出来，将她拉到客厅沙发上坐下，一边拿出医疗包里的碘酒和棉签，一边说：“你总得给我一个没买回茶叶的理由吧。”　　　　洪曾垂眉，复述起今天经历的事。周倜细心地将棉签沾入紫色的碘酒中，上药前，告诉她忍着点可能有些疼。可洪曾似没太在意有人正帮她清理伤口，说到小男孩脸上的划伤时，她心里又一阵悔痛，头也重重垂在了周倜的肩膀上。　　　　周倜手上的动作稍显一滞，侧眸看了看怀里的‘泄气包’，视线从她粉嫩透白的脸颊上一扫而过，淡淡道：“你这算投怀送抱吗？”　　　　洪曾这才抬起头，发现周倜一双明眸正艳如桃李地注视着她。咫尺间，鼻翼对鼻翼，彼此间呼吸可闻，她脸徒然一红。　　　　世界上有无国界医生，就像以前她心里无男女之分，勾个肩搭个背，才是好哥们的象征。现在，在这幽闭的房间里，在被酒精滤过的空气里，彼此太透明，气氛发酵的甚暧昧。　　　　洪曾身子不禁移开了一大步，站了起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周倜唇角也轻抿了丝笑：“错了没有？”　　　　“…错了。”　　　　“然后呢？”　　　　“对不起。”　　　　“不是道歉，是想办法弥补。”　　　　洪曾怪异地看着他，弥补？还要弥补？　　　　周倜扔掉手中蒸发的棉花棒，又拿出一根新的，重新沾了沾碘酒，将她拉回自己身边，洪曾躲开了他手中的棉球：“呵呵，不用了，我没事。”　　　　周倜唇角微翘，似笑非笑，他另只手拧住她的脖颈，不容分说，将棉球涂在她伤口上。　　　　瑟瑟的疼。　　　　洪曾惊恐之时，周倜又说：“天使福利院是家私立的福利机构，院长本来是名老医生，退休后筹集了些资金办了这个孤儿院。里面的孩子大多数都有先天性疾病，有些是心脏病，有些是海洋性贫血，当然也有自闭症患者，换句话说那里的孩子很难被领养。　　　　现在别说公立福利机构补助岌岌可危，像这些三天两头生病的孩子用钱的地方更多。所以，这次学校晚会主题定为公益，也是想借助媒体传播，让社会上一些人关注到他们。”他一边将创口贴小心翼翼贴到她伤口上，一边说，“你觉得你该将力气用在自恼上，还是想办法让更多人帮助到他们？”　　　　原来他是指这件事。洪曾听后，心里多了些释然，也多了些斗志，脸上也温暖明媚起来。　　　　这时，何迟的电话进来了。　　　　“二妹妹在哪呢？”　　　　她毫不避讳：“周教授公寓呢。”对方却愣了愣，“那就不方便打扰你了。”一副玩味语气。洪曾说，“方便啊，什么事？”　　　　周倜笑着将急救箱收拾好，放回了卧室。　　　　“我和危宁子、纪杨在食堂讨论下周竞选节目的事呢，你要不要来？”　　　　“马上到。”　　　　18、　　　　洪曾到食堂的时候，何迟一行人正坐在一角喝着啤酒吃着烤串。　　　　“呦，够激烈的呀。”何迟直睨着她脖上的创口贴，“二妹妹，看不出来你还挺有一手，这就将周大仙拿下了？！”　　　　“什么跟什么呀。”洪曾一屁股坐到他身边，抓起一串羊肉吃了起来，“我们节目怎么说的？”　　　　纪杨将平板电脑推到她面前，天使福利院的图片印在眼前：“每年新生晚会都会评出一个优秀节目奖，获奖的学生不仅能当选本年学校形象大使，拍摄广告登上各大网站、杂志，所在班级还有10万奖励班费。今年评出优秀节目的不是校领导，是这帮孩子。”　　　　危宁子抢白：“优秀节目是后话，现在最主要的是拿到登台名额。”她看向何迟，“你经纪公司怎么说的？”　　　　“我下个月要参加一挡电视音乐节目，在学校待不了多长时间，我们公司让我别太在这个地方费心，多想想接下来参加节目要唱的歌。”危宁子忍不住给了他个白眼，他又说，“我经纪人说，这种以公益为主题的晚会都是幌子，学校落个好名声，又做公益，效果已经达到了。我们不必切合主题，该怎么表演节目就怎么来，将自己长处发挥出来就行。”　　　　纪杨说：“那就按原先计划，选首摇滚歌，正好我们副专够组个乐队，何迟还是主唱，我鼓，危宁子和洪曾吉他、贝斯。我也了解了一下，班里其他人大多数副专是钢琴，很难再凑成一个乐队，加上何迟有些舞台经验，我们还是有胜算的。”　　　　何迟见洪曾皱着眉，问道：“怎么，你想当主唱？”　　　　洪曾踌躇，只不过碰了一下他的魔方，那孩子就抓狂了。那么噪的音乐，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她说：“要不我们选点柔和的音乐？”　　　　何迟、危宁子相互望了一眼，一下就明白她想什么了。纪杨就直接将平板电脑页面切到了校内网，一个醒目的标语‘大一新生食堂呛毛文占座’，内容也是关于周五的那场位置之争。文章叙述的倒中规中矩，但下面留言的却花样百出。除了发‘有意思’、‘难得看毛文吃瘪’不温不火的话，还有说是流乐想偷窥音传的节目表，有说洪曾想跟毛文攀关系，也有直接发‘想红’两个字。　　　　“好玩。”洪曾看的倒津津乐道起来。　　　　何迟翻了个白眼：“这有什么好玩的，如果哪天你红了，别说世上有一种说法叫‘无中生有’，这条负/面新闻就会被人扒出来，变成你的黑历史，跟着你一辈子。”　　　　洪曾笑了笑：“不至于吧，谁会在意这个，而且我觉得也没什么。”　　　　“我是吃过亏的，比赛那会，有的是人挖一堆你微不足道的小新闻，无限扩大，再升级到你的人品，让你洗也洗不清。”　　　　洪曾有些愣住了：“为什么呀？”　　　　当年他也不懂为什么冒出这么多假新闻，如今他笑了下：“利益驱使、红眼病呗。”　　　　纪杨补充：“打压你不就是提升自己了吗？”　　　　何迟也没想深说，只是一想到以前因为一些莫须有的新闻，弄的家人寝食难安、替自己担心，他就觉得难受。他一反常态地认真了起来：“洪曾，你知道你毛病在哪吗？　　　　一，你缺心眼。什么事都只看表面，不知道转弯。为什么开学第一天，谁和谁名字都不知道，班级里就传遍了你的匿迹？食堂里那么挤，人人眼都没瞎，怎么就你坐过去了？被别人撵走，还死皮赖脸坐回去。你不知道新生晚会也是系别与系别的竞争吗？人家不猜你别有用心，都对不起别人智商。　　　　还有，你不听人劝。跟你说少惹毛文，48小时还没到，你又跟她呛上了，别人专挑软柿子，你倒好，专捡硬石头。别那么看我，我没特意功能。今晚校园广播都说了你下午去过福利院‘看望那些孩子’，还跟毛文又字正腔圆了一番。学校广播室、校内网都是归音传系管，毛文想给你使绊子，几句话的事。反正你出名了，至少在新生里。”　　　　洪曾刚想反驳，何迟打住了她，“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没错，你做的事都很理直气壮，更不出格。但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你要眼里容不得沙子，那你就要有能耐去抹掉它。没那个能耐前就带副墨镜，别事事关己的样子。这世上沙子多了，小心弄出个沙尘暴，自身难保。”　　　　洪曾沉默了，何迟继续说，“其实归根结底，你没弄明白你为什么来这。上音乐学院是为了什么？学音乐知识，没错。那上桁莋音乐学院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接触一个音乐圈子嘛，接触这方面的资源和人脉嘛。不管老师还是教授、同学还是校友。很可能以后在你音乐道路上，帮你一把或者推你一下。　　　　毛文虽然不是唱歌的，但她是做节目的，人家也算出道了吧，也有点小名气吧，你还接二连三给她难堪。真不知道说你单纯还是蠢。” 　　　　所以，当所有人对一种现象习以为常，那这种现象就变的理所当然。当你想打破这个理所当然，那必有人觉得你是别有用心？　　　　所以，她一切的行为不是就事论事，而是早有预谋的炒作？　　　　所以，她该吃一堑、长一智。她该发挥自己特长，以能登上舞台为目的，不以贴合主题为主旨。舞台都登不上，又谈何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