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周围同时被从各地“自愿”而来的村户里的男丁都笑出了声来。
也笑出声的罗双柱不禁对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起了一些敬意,这些天可这小官可狐假虎威了不少时日,有时候还动辄鞭打,他们早就恨死了。
可披着这张皮子,谁敢动他,搞不好扣上个他们又听不懂的帽子,就是一阵牢狱。家里面的几张口都等着他们喂呢,哪敢出头冒尖。
“还在这里杵着干什么呢!”一个官吏从茅草屋后面绕了出来,扯着嗓子大叫着:“前面等下会有大官来巡视,那群流民像是要疯了一样!还不赶快去护着!到时候若是伤到了他,咱们都得掉脑袋!”
听到这话,那栽倒在地上的小吏一骨碌地站了起来,也没有之前的张牙舞爪了,抹了一把脸上的厚厚的泥浆,丢下一句:“听见了吗!还不快去!不然咱们脑袋都要搬家!”
众人闻此,皆是一惊,虽有些弄不清楚情况但也连忙冲了过去。朱槿漆黑的瞳仁里面似乎有几分疑虑,迟了几分也跟在了众人身后。
官府门前的炉鼎被推倒了,雪白的米粒混合着汤汁一起撒落在地上,流民跪在地上,有的用碗,更多的是用手将地上的那一层滩在地上的粮食送入口中,后面的人见状接连扑了上去,一层压一层,直至有血渗出来。
周围来疏散的那群官吏束手无策,选择了抽出自己腰间的鞭子打在了那群前赴后继的灾民身上。可就像是打在了石头上,他们毫无反应,眼里只有那些地上已经被踩得发黑的米粒。
可人多粥少,还未有半会儿地上只剩下了混合着鲜血的泥水。
背上的疼痛也后知后觉的开始变得火辣辣起来。
那黏腻的猩红似乎是某种燃料,让这群太久没见荤腥的人变成了野兽。于是,这些生不如死的时日将愤怒拉到了顶峰,他们抢过了那曾经对自己有用过的皮鞭,将那对自己急眉厉色的官吏高举起来,投入了旁边鼎炉里还在沸腾的滚粥。
地上那些在刚刚的争抢中死去的人被扯开了衣服,一起丢了进去。
当朱槿到达现场时,那粥里的人已经浮了起来,空气中还带着奇异的肉味。
还存活的人成了兽,红着眼睛看着那逐渐煮好了的东西。再一次不顾被烧的发红的炉壁,将那鼎推倒。
又一次争抢爆发,那些滚烫的肉成了此次争抢的首要目标。
有些发白的肢体被人撕开,各种内脏铺了一地又迅速被人捡起来送入口中。煮的时间并不算久,中间仍旧是生的,带着血。
可,这些能填饱肚子。
人的皮肉,手指,内脏甚至毛发,都一样不差的送到了肚子里。
外围的人不断朝中间涌入,又压倒了一片人,血腥味更加浓厚。
这极大的刺激了他们的感官,于是,那些还是生的肉也开始被人撕咬。
人间炼狱,应是如此。
前方如此动乱自然是落在了那队人眼中。
为首的人手轻抬,那队人便停了下来。
与多年前一样,在那群骑着高头大马的人群间,朱槿一眼就看见了那位名满京华的王玉臣。
这是却是王玉臣第一次见到朱槿。
身上的那件戎衣不知是下面的官吏从哪里找来的,不仅发黄,而且还有虫蛀了的痕迹。哪怕如此也挡不住他通身的英气。
他正站在府衙旁边的石狮子旁边,对面前的炼狱无丝毫反应,只是看向自己的目光里藏着些许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