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既不害怕,也不慌乱,在这乱糟糟的人群中很是显眼。
不过,现下相较于那素未谋面的男子,王玉臣更关注的是那群已经失去了神志的灾民。
他们已经陷入了癫狂之中,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察觉,只是在那些还仅存的“食物”里卖力的扑腾着。
他们人数太多,太密。乌央之势若群蚁围攻。
已然被踩踏死去的人铺陈于地,其间还有被啃食得七零八碎的白骨。
如此惨状,跟在自己身后的官吏已然有人捂着嘴吐了出来。
“大人!”身后一直跟着他的刘元叫道:“这该如何是好!”
“走后门。”王玉臣拉着缰绳,眉间略有疲色。
他后面所带的人根本不足以用武力制服那些流民,若是贸然出手,怕是会进一步激化灾民的情绪。
泗水郡有良田数千亩,算得上是一大富郡,也算不上此次受灾最重的地方。
灾民竞相涌入他已然料到了。
可情况要比他想象得更糟一些。如此看来,现下只能用些非常手段。
他轻呵一声,驾马绕过了府衙门前的乱民,来到大开的后门。
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泗水郡的郡守还算得上是个聪明人,打开了后门,拉着低阶的官员恭恭谨谨的在两侧等着。
“拜见监察御史。”
已然知道府衙门前的状况,年纪颇大的郡守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有些花白的胡须都在颤抖。
“泗水郡连年丰产,郡守功不可没。”王玉臣下马,扶起了地上萧瑟得如空中落叶的老人。
听着他温和的话语,泗水郡守心下燃起了一丝希望。
“只不过,沿路以来既未见到任何堤坝正在修建,又闻所施的粥饭虽稠却少。”王玉臣话风一转,郡守的膝盖也软了下来。
“我……我尽力了……灾民太多,能用的人手又少,如此已经是极限……”太守说着便要跪下来,可王玉臣却扶住了他,语气也很是温和。
“我明白,郡守是守成之官,若是风调雨顺自是可以护一郡安稳。”
他连笑容都很是温和,但眼中的寒意半分未减。
“可现下,大周要的不是只能守成之人,郡守此次失职太过了……”
话落,郡守已然摘下了官帽以头叩地,额间鲜血已经溅。
“此次失职,小官难辞其咎,自请革职以安民心!”
“何须革职。”王玉臣温和若水的话语从郡守有些灰白的头顶上飘了下来,“不过,郡守有一物倒是能镇住外面灾民,不知可借否?”
“不知是何物?”郡守跪在地上嘴唇苍白,浑身战栗。
王玉臣脸上的笑容微凝,冷声道:“你的人头。”
“砰!砰!砰!”
连绵的鼓声打断了外面哄抢的人群的动作,那些趋近于兽的人群就像上古时期的年兽惧怕于爆竹一般,被这震天的响声给震住了。
那是放在府衙门前的置于东侧的大鼓,被水浸泡过后有些发黄的鼓面被这裹着红布的鼓槌敲得颤若地动。
他们都缓缓的扭过头来望向那原本紧闭着的府门。
朱红的门前站着一位很是年轻的官员,但百姓们并认不出他身上的官服是何等品级,倒是有人认出了那被人五花大绑的官是这段时间常躲在里面的郡守。
“此人是泗水郡郡守!”刘元钻了出来,举着一张绢布大声叫道。
“赈灾不利!”
“监守并盗!”
“今杀之以平民愤!”
“自即日起,每辰时、午时 、申时,除府衙前外,于城中东、西、南、北四方均开始施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