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打破现在的困境,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方法。” 抵在布鲁斯·韦恩太阳穴的枪口移开,埃莉诺举枪向前,比起胁迫,央求的意味更深。奥斯瓦尔德咬牙切齿,恨不得用雨伞直接贯穿她的喉咙。但他没这么做,愤懑与不甘凝聚成质问,他冲她嚷道,几近咒骂。 “我为什么还要相信你?!” “那我是为了什么和那家伙一起整整一晚上?!” 话应刚落,她咬紧下颌,不甘地强忍住泪花,反问。 停顿片刻,即使预感枪声不会响起,大概也不会有人料到会出现眼前这一幕。 拿枪的手慢慢垂下。她走上前来,奥斯瓦尔德平视她靠近的身影。她应声跪下,一改之前高傲的态度,恳求道。 要不是几分钟前她也这样态度斗转向萨斯求饶,奥斯瓦尔德真以为她不是在演戏。 又或者,不管是哪一次,她都是真实地表现出自己的想法。 “你要杀我解气,还是把我抓了扔给幕后黑手,我都无话可说。但现在要紧的是救人。” 埃莉诺已经猜到奥斯瓦尔德会前来抓她的真正理由——格特鲁德夫人被人抓走的事他知道了,而绑走人的幕后黑手,现在就用他的母亲威胁他做事。 想到这,奥斯瓦尔德忍不住深呼吸一口气。他想起之前埃莉诺给他的忠告,当时的他发誓会好好保护自己的母亲,不让任何人再借此威胁他。将不甘和愤懑扼制压下,奥斯瓦尔德以收起的黑色雨伞作为手杖立于身前,伞尖与地面撞击出细琐声响,这是对她继续说的默许。 埃莉诺仰头诉求,比起任务本身,她自己亦有意想救奥斯瓦尔德的母亲。 “杰罗姆本来会在慈善晚会被杀,可帮他越狱任他乱来的人,最后没有斩草除根。他察觉到这点,必定会向这个人报复。我们得利用这点,让杰罗姆牵制住幕后黑手。” “那个红毛疯子会做什么,根本没法预料。” “他会来的。我可以肯定。” 跪在地上的埃莉诺骤然敛起所有表情,笃定到不容许任何质疑和动摇。 “他不允许背叛,但绝不仅仅为了报复。” 话罢,她回头看向身后几步之遥的布鲁斯。与此同时韦恩家的小少爷迈步向前,语调中的坚定不输就在身旁跪着的她。他沉下声线,力求还带着稚嫩的嗓音更多一点足以作为筹码的成熟和决意。 “科波特先生,我的合作者是她。若她有所闪失,任何计划无从谈起。” 发言一前一后,就算话没有点明,也很容易让人知道个所以然。稍稍联系几十分钟前慈善晚会上发生的一切,尽管对杰罗姆疯起来难以琢磨,这个红毛疯子确实盯上韦恩家少爷不难看出。奥斯瓦尔德稍作考虑,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他受够了。坐以待毙从来不是他能忍气吞声的。再者,当他按照威胁做完所有的事,他失去利用价值的那一刻,他那不知被囚禁何处的母亲就得面临撕票的结局。 这不是他的母亲第一次被拿来威胁他。 比起自己,他更无法忍受他的母亲受到伤害和惊吓。哪怕一点点。 ——科波特,别让你的母亲成为你的弱点。 埃莉诺说的话在他脑子里回荡,扯得他神经一阵生疼。 他该相信她吗。眼前这个只为了一个真相豁出去一切的家伙。为此可以利用所有,也用过他的母亲威胁他,不知说的哪句话才是真,哪些又才是演戏。 但只有一点是确实存在的。 她恨不得立刻杀了杰罗姆。 唯独恨意无法掩饰或作假。 ——我知道你母亲的事。既能拿她来威胁你,也能为你保护她。这只取决于我们利益是否一致。 这样看来,她的确与奥斯瓦尔德有着共同利益。 想到这,奥斯瓦尔德总算略微放下质疑和戒心。他垂目瞥了一眼面前跪着的埃莉诺,换作半个月之前,他肯定会给这种跟前跪地的家伙一个亲吻,如同教父那样以落在头顶的吻洗去信徒的罪孽。随后转身给走上前的萨斯一眼神,对方则会意地抽枪,子弹简单明了落在刚刚他亲吻的地方,脑·浆和鲜血迸溅混渲出绽放滴下的花瓣。 奥斯瓦尔德看了眼身后不远处的维克多·萨斯。 他一向琢磨不清这家伙的喜恶,甚至在萨斯从法尔科内阁下那来到他底下干活,他也都有所保持距离。真的需要做点什么时,奥斯瓦尔德先想到的,只有乖乖听话的布奇和最早跟着他的盖布。 似乎立场有碍于说些什么,何况之前明确不会多做事,萨斯没有走上前,保持缄默在较后方站着。他的视线放在埃莉诺身上,眉宇间略有皱痕。奥斯瓦尔德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前一秒还在哀求着的埃莉诺,此时和最初见到那样,一副随时要大干一场的架势。蓄势待发,破坏程度岂是一间酒吧可容得下。 该不会以为奥斯瓦尔德要对布鲁斯做什么吧。 身为哥谭之王的他这一路走过来,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清楚得很。奥斯瓦尔德清了清嗓子,收起怒气或微笑,用惯有的谈交易之礼节回应。 “看来我们有合作的必要。人手我可以出,但行动我必须知道全部计划。我在乎的不止是救人,哪怕一点点受伤也决不允许。希望你能理解,韦恩先生。” 布鲁斯不清楚他们所说要救的人到底是谁,尽管作为旁观者,也略为察觉到他们对此的重视程度。他决定不多问什么,彼此底牌有所保留,但暂时不会影响合作。 “暂时还不能让人发现我们之间有所联系,就此离开吧。” “深有同感。我会让我的合作者与你沟通的,科波特先生。” 布鲁斯致意,礼节到位,不愧是韦恩名门出身。他弯腰扶起跪了好一段时间的埃莉诺,在她怒火不小地瞪着他看之后收回手。埃莉诺用一贯商业式语气说我会保护你直至回到你的管家还有那个警探身边,然后立刻起步往前走。布鲁斯边说了句谢谢边快步跟上去。 地下水道的顶层是地面,一定间隔内有铁栏罩着的下水道口。今晚慈善晚会事件令哥谭陷入恐慌中,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不夜城有了多一个拒绝入睡的理由。街上的灯光透过下水道口的铁栏打进水道内,红蓝白光,明暗交替,神经质地悄然降临到城市昏暗中的潜伏者身上。 看着两个还是小鬼的身影在灯光中明灭起伏,奥斯瓦尔德撇撇嘴,转身叮嘱萨斯一句。 “还是你去保护韦恩家的小鬼,维克多。” 我可信不过她。奥斯瓦尔德在心里腹诽一句。 对方口头上的回应他本就没想过,怎料连脚步声也没听见。奥斯瓦尔德本来就堵着一口气,他甚是不爽抬头瞪过去。跟前的萨斯只是笑了笑看过来,一脸看戏的表情。他气不打一处出,用伞尖敲了敲地板,还是那样咬牙切齿。 “我可还没接受她。” “承认吧,Boss。我没看错人,她和你,都是拿命去赌的类型。” 萨斯走过来在他身旁停住,身高差之下向他投来俯瞰的视线,如同在欣赏什么杰作。奥斯瓦尔德想起他和萨斯的第一次见面,那时他还在马洛尼底下当眼线,冒死赶去法尔科内那里道出他发现的端倪。就算没有证据,他也胆敢说出法尔科内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实——阁下喜欢的女人不过是菲什拿来篡位的工具。 显然萨斯也在回味那段过去,语气比刚刚还要轻佻几分。 “那个欺骗法尔科内阁下的女人叫什么?她做的小松饼还挺香。” 虽然他最后肯定没吃到过。当然这话萨斯肯定不会说出来。 奥斯瓦尔德没心情和他闹,抬脚转身就走人,边走边叫唤布奇过去商量接下来的事。 相反方向,布鲁斯和埃莉诺正向地面上警笛声越来越清晰的位置走去。埃莉诺的步速比较快,她的不满和不甘呼应她的步伐。布鲁斯跟上去,听她责备道。 “要是企鹅被威胁到要把你也抓走,我做的事都徒劳无功。别以为我用你当人质就真的逃得了。我栽过一次在萨斯手上,能让你勉强离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你竟然和企鹅讨价还价,我该感谢你这么看得起我,还是这么相信我有办法?你真觉得自己韦恩家大少爷的身份没人敢动你?!” 布鲁斯不改淡然,立刻接上她的话。 “若真如此,我的父母就不会死。” “……” 霎时噤声无言。埃莉诺停下来看着他,好一会则找不到打破沉默的话题。这次倒是布鲁斯自己开口,他换了种语气,希望让气氛缓和些。 “不管是哪一个,与你合作的,都只是布鲁斯·韦恩。” 精英集团的大少爷也好,执念于父母之死的少年也罢。 她显然有些愣住了,少年的话令她一时间不知所措。她撇撇嘴嘟哝一句。 “我只是为了自己、” “你到底救了我,这是事实。无关合作。” 他伸出手张开掌心,示意与她友好相处。 她停顿片刻,踌躇一阵后终是决定握住他的手。 “叫我埃莉诺。” 猛地她想到什么,随口问了句。 “我没告诉过你我的名字吗。” “就算说过,我也想听你亲口说啊,埃莉诺。” 布鲁斯回给她一个真挚的微笑,她顿时没辙地皱皱眉,有些无奈地瞥了他一眼。 这种对视只维持那么几十秒。布鲁斯注意到不远处昏暗光线间摸索着的身影。抑制不住的安心和惊讶令他下意识呢喃出对方的名字。 “赛琳娜!” 他跑过去,如猫那般轻捷灵活的少女舒了一口气,随后颇为不满地向他说教。布鲁斯难掩高兴的心情,笑着对她的话频频点头,惹得赛琳娜回给他一个不耐烦的表情。布鲁斯稍微往后瞥了一眼,果然,埃莉诺早就没了踪影。 现在还不能被发现他们的合作关系。这样道别就好。 埃莉诺退到一边地下水道的分岔点,舒了一口气。险些被布鲁斯的小女友发现这点,让她多少有点紧张。还好没事。不过很快,她不知自己到底是在泄气,还是叹气。 有什么落在她的肩上。她警惕地往后一看,萨斯将他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 奥斯瓦尔德早就没了人影,萨斯多半也是听从吩咐才过来的。 埃莉诺任由披在她肩上的外套稍稍往下滑,语调冷了不少。 “你会在晚会出现,只是拿找我来做抓走杰罗姆的借口。考虑到格特鲁德夫人的安全,企鹅不会让她遭到绑架的事被人知道。不过也好,看来你们读到了我留下来的信息。” 说着,她哼了一声。别以为这些事我会没猜到。 萨斯没有回话,默不作声把滑落些许的外套往上扯了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来。她有些不甘心地看了他一眼,略带讽刺说道。 “这一瞬间我还真有当大小姐的错觉。比如说,法尔科内的女儿。” 她本以为萨斯会给她点教训,他最敬重的阁下可不是能拿来调侃的。无妨。能看到他那么一下子不爽,埃莉诺就觉得值了。谁知萨斯依旧笑着,话里的戏谑较之她更甚。 “你要是阁下的女儿,阁下现在一定还是哥谭的老大。” 还哪有企鹅蹦哒的份。 调侃不成反倒被耍了,意识到这点,埃莉诺只是笑了笑回应。 “真是高度赞赏。可真是那样,我也不用这么折腾。” 被当成玩偶的过去。 拿命去换情报和信任。 岂是一出生就含着金钥匙的家伙能想象的。 她把披着的外套往身上扯了扯,看来这单薄的晚礼服确实让她感到冷了。她低下头想了好一会,萨斯也不急,看着她咬了咬下唇欲言又止,耐心地等到她总算下定决心开口说道。 “无论之后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只要让我杀了那家伙。” 萨斯知道她说的是谁,他越来越好奇那个红毛疯子都做了什么,把习惯受刑的她逼得都快哭出来。想到这,萨斯点了点头,语气听上去像是随口提到的。 “就算要你离开哥谭,跟着我回法尔科内阁下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