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间门口练刀确实非常有风险。许久之后，鸦盯着那损坏的门板陷入沉思。　　　　一同陷入沉思的还有房间内的胧，鸦把门板砍坏时，他刚刚才喝了一口已经凉了的药，来不及做多余的反应，手中的碗已经被吓得掉落地上。　　　　碗碎了其实也没什么，主要是地板上也因此多了两道刻痕。　　　　于是两个人看着门板和地板陷入沉思：等虚回来，怎么样合情合理地和他解释。　　　　……但是用脑子想想就觉得这根本没法解释。　　　　“我们……”胧有些紧张地发问，“认罪有用吗？”　　　　“不知道，但我觉得没有用。”鸦非常老实地回答。　　　　胧整个人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他两只手一时不知道怎么摆放，有些不知所措地缩在身后，喘息声逐渐加重，下颔骨微微颤抖，牙齿不停碰撞着，发出细微的声响。　　　　鸦看出了他的恐惧，却不能理解他的恐惧来源于何处，她于是问对方怎么了。　　　　“没什么。”胧这么回答，接着他就一言不发地蹲下去开始收拾那破碎的碗，站在对面的鸦愣了愣，反应过来后也蹲下开始捡碎片。　　　　少年的动作很快很利索，不同于自己的笨手笨脚，鸦推测可能因为之前他有做过家务的原因。　　　　胧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小块布，把碎片一块一块小心翼翼地包裹在其中，他并没有对鸦说什么，可是动作有些强势地拨走了鸦面前的碎片，不让她碰及。　　　　他一直沉默到了两个人去处理布包时，他们仅是在后院挖了一个小土坑，把那包放进去后，堆了很多层土企图毁尸灭迹，但因为比旁边明显地高出来一块，两个人又开始踩土堆，最后强行在上面铺了一层草。　　　　“虚大人会生气吗？”做完这些，胧依旧是闷闷不乐。　　　　“不会，这对他来说应该不是大事。”或许对方根本不会关注这点，鸦想。　　　　但是胧依旧是闷闷不乐。　　　　两日后的凌晨，虚穿着一身浴血的黑袍出现在了自己的房间门口。走近房间时，他已刻意收敛了自身特带的杀气。　　　　但仍是惊醒了屋内本就浅眠的两个人。　　　　“大人！”见虚回来，躺在被褥里的胧一把掀开被子跳了起来，直接奔到了虚面前，焦急地询问他有没有受伤。　　　　月光恰破开层云，清晖映照下来，映出虚脸上柔和的浅笑。胧在他面前全然不同于和其他人在一起时的戒备，那是极活泼极开朗的少年模样，在虚夸奖般的抚摸他的额头时，他的脸红的厉害。　　　　鸦始终跪坐在原地，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虚终究是拗不过胧，只能放任对方去给自己准备洗脸水，目视着他的背影远去后，虚再转过身来，脸上的笑容淡去了，这个人却比较之前柔和不少。　　　　虚既然回来了，鸦也不好多留，行完告别礼后，她突然抬头，仰望虚的眼睛。　　　　您刚刚真像我师父，她说。　　　　她曾经也有过这样的岁月。那种可以全身心地信任一个人，把所有的快乐，痛苦，焦虑，执着寄托于一个人，可以依赖可以撒娇，甚至小小的僭越也是允许的。　　　　那曾经是她最快乐的时间，她学着师父教与她的东西，模仿着他的技巧，行为举止，到了后来模仿到了思维模式，她如此尽心尽责地学习，为的并不只是更好地完成任务，而是期待着师父的嘉奖——有时是糖果，有时只是一句表扬，那也足以让她快乐很久。　　　　明明是师父一而再，再而三地教导她要用杀手的思维行事，但他却始终用着那种普通人的方法，笨拙地传达着自己的温柔。只是在她还没出师时，就被迫接受了他的离去。　　　　那些回忆像是泡沫，阳光下折射着光芒，只是轻轻地一闪，还来不及捕捉到什么，就破碎在空气中，什么都没剩下。　　　　“关于您走之前问我的问题，我想补充一点。”　　“人这种生物，除了脆弱，还很差劲。”　　　　也很温柔，或许就是因为这份温柔而更显得差劲了。　　——谁知道呢。　　　　鸦离开没多久，背后传来了塔塔的脚步声。　　　　杀手的步子是不可能这么重的，所以鸦十分轻易地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转过身去，果然是胧。他跑的有些急，此刻扶着柱子气喘吁吁的，额头已经出了不少汗。　　　　“……你病还没好，不应该这样奔跑的。”　　　　“不，我没事。”胧抬起头来，鸦意外地看见了他亮晶晶的眼睛，那是他多日不曾呈现的，生动的表情。　　　　“我想和你说一声，谢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只是任务。”鸦不禁失了笑，“但你现在的眼睛真亮，像藏着星星一样。”　　　　那是鸦以前看过的少女漫中的一句话，虽然书还没看完就被师父没收了，但她始终记着这句话。　　　　她没有见过谁的眼睛像星星，在这里的人大多数眼中只剩下了一片死水，毫无波澜。刚刚醒来时的胧眼神确实生动，但那时满是恐惧和不信任，不同于现在，快乐满满地像要溢出眼底，鸦被这种眼神触动，脑海里第一个跳出来的想法就是这个。　　　　胧被这话有点吓到，脸微微发红。　　　　“接着！”他听见这声，下意识地想接住鸦丢过来的东西，结果没接住，还被那个东西砸到了脸。　　　　“天啊，你真是……肢体不协调得可以。”鸦扶额感叹不已，“我要是这样我师父是绝对不会再给我糖吃了。”　　　　是糖啊。胧摊开手掌，小小肉肉的掌心里是一块用彩色糖纸包裹的硬糖，他有些小心翼翼地捧着那颗糖，用眼神向鸦询问。　　　　“喝药的奖励，本来那天要给你的，结果出了那么多事情我就忘记了。”　　“我师父可是说过，吃糖和喝药是绝配。”　　　　两个人相视而笑，甜甜的笑，腼腆的笑。　　　　“那下次再见了。”胧说。　　“好，下次再见。”鸦回。　　　　这天她走回自己房间的步伐都是格外轻盈的，不过这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回到虚住处的胧，整个人依旧是非常活泼的。正在看书的虚抬头望了他一眼，突然发问：“你是想和她成为朋友吗？”　　　　胧点点头。　　　　虚轻声笑了起来，他对胧叮嘱道，先去把门关了。　　　　于是迈着小步子跑到门边的胧，突然想到了什么很致命的事情。　　　　ヾ(｡｀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