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的师父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是一个多面体,开放与顽固,温柔与冷漠,智慧与愚钝,少一个词都不足以形容他,少一个词都不能够形容他。 他的待人之道不过是凭自己的心意而定,喜怒无常。哪怕在这个满是异类的地方,他古怪的性格仍被他人视为异类。 在鸦之前,他收留的几位弟子无一不是被他亲手手刃。唯有鸦,最得他欣赏。 而作为他的关门弟子,鸦最得他真传的就是这种随心所欲的待人方式。 鸦认他为师父,教授技艺,学习技艺,纵使她从师父那边习得的东西远不止于此,他们之间的关系却只止步于此。 她从没有称呼师父为老师。 此刻,站在她面前的胧,却一脸骄傲地称呼虚为 ——“老师。” 她怀疑自己没有听清,于是又质问了对方一次。 “他是我的老师。” “……你为什么会认为他是你老师?”鸦很不解,“你难道把这里想象成一个好地方,你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我不管他是什么人,他赋予了我再一次生命,将我从过去的痛苦中拯救出来。真正把我当成一个人。赋予了我新的姓名,新的生活的人就是他。” “那他就是我老师。” 鸦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神情迷茫了起来。一种她自己都不知名的情绪在心底酝酿,让她有些烦躁。 ……真好。 “你能有个老师,真好。”原本倚在树干上的鸦直起身来,“既然认定了方向,你也就不要迷茫了。” 你还可以称自己尊敬的人为老师,真好。 “我也不能迷茫,‘那个人’布置的任务得尽快完成了。” 所谓‘那个人’,指的正是现在指导鸦练习佛杖的师父,自从她的第一任师父死后,她也就失去了一个人学习的特权,不得不参与到了集体学习中。自十二岁以后,她便开始可以习得更多的暗杀术。 虽说天照院奈落的标配就是佛杖,但让太小的孩子拿着比自己身体还要高的东西很容易导致任务的失败,所以这里的不成文规矩就是十二岁以后可以开始习佛杖使用技巧。 鸦和教她的师父双方面看对方不顺眼,这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胧十分不解:“那个人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这么讨厌他?” “他?呵。”鸦冷笑数声,“他告诉我说,我应该放弃以前学习的投机取巧的方法,以高强度训练来增强自己的长时间进攻能力。” “这……他说的好像也没什么错。” “当然有错。”鸦坚决地反驳,“我和他强调了,我师父认为我的身体素质更适合潜伏和奇袭,他却说师父教的东西只是让我成为一个独立的杀手,不是让我在组织里行动配合他人。” 讲到这里,鸦有些咬牙切齿,“可恨我现在技不如人,并不能打败他。” Emmmmmmm 胧此刻不太敢反驳鸦,他怕自己也被她给打了。 毕竟他现在已经能够想象,鸦一边坚持着“我师父说的都是对的”,一边提着刀和对面干了一场。 无论怎么想这都会是一场血战,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同情那位教佛杖使用的师父。 但他连习得这些的资格都没有,在虚有意无意的安排下,他在天照院奈落始终是一种游离的尴尬地位。 “对了,鸦。可以帮我个忙吗?” “你先说说看。” “我想……学习暗杀术。” “你疯了?你身边有这么强的人你来找我这个小喽啰?!” “不。”胧摇摇头,“我知道鸦也很厉害的。而且……” “老师不愿意教我这些。” 印在鸦脑海里的,满是当时一脸温柔的虚,轻声对她说: “我只是希望胧,可以作为一个普通人存在。” “你明白吗?”鸦看着面前的胧,突然觉得可悲。 你真的不明白吗,他为什么不愿意教授你这些东西。 “什么?”胧并不能明白她那句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 鸦只是摇摇头。 之前的那种不知名的情绪更加旺了一些,她开始有着莫名的兴奋感,从身体一直战栗到了灵魂。她大致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坏想法了,她却没有加以制止。 那是嫉妒。一种畸形的情感,她失去了得不到她便嫉妒他人,怨念由此而生。 “好啊。”她听见自己这么笑着回答他。 ……想破坏。 “好啊,我一定变强了来保护老师。” ……也想得到。 无论是关系,爱好,表扬,还是…… 被人注视着的强烈的存在感。 有些东西注定是自己的,若是得不到,就将它抢回来。多简单的道理。 她觉得自己过分恶毒了,却沉浸在了这种自作聪明的成就感中。 当然,她这种自以为是的喜悦很快就被人看透了。 当晚前来的可不止胧一个,还有一个始终在旁边看热闹的虚。 她握着刀的手出满了汗,微微发颤。在对方的目光下,她就感觉自己什么都瞒不住,什么都暴露了。 实在是糟糕透了,她想。 面对胧时,她努力回想了师父当年教授她的东西,努力忽略背后如针芒般的目光,她对胧说,“敛气。” ——“我要教你的第一件事。鸦,收敛你的杀气。” “诶诶诶诶诶诶??!”胧露出了一脸震惊的表情,“你确定吗?” 鸦严肃地点点头。 胧视死如归地深呼吸一口气,然后鼓着腮帮子向她示意自己可以了。 exm?!?我并不是想让你这样敛气啊。鸦内心疯狂吐槽。 “不,你先舒一口气。我说的不是这个敛气,是杀……” “鸦,不用教他这些。教些防身的就可以了。”虚就在此时制止了鸦的行为。 鸦卡住的半句话自然没有接下去。 当你刚开始学习带有难度的动作时,你总会觉得自己肢体不协调。 胧那天夜里几乎摔倒了怀疑人生。在旁边的鸦安慰他,“总比你上次接糖的动作好很多。” 这还不如不安慰呢,他忿忿不平。 一旁的虚看着两个吵闹的人,却想起了别的事情。 ——“老师和学生一起学习的课堂”,那不过是一种美好的幻想。 到了现在,他却想把这变成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