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坂一个人度过极为漫长的两天。两日之间,她的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有着期待,有着恐惧,她一直在等待这天早一点到来,却又一直在抗拒这天过早到来。 一直到有人来打开她的牢门的时候,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终于可以解脱了,她想。 两天前,她从骸那里知道了老师就在这里的消息。 这么多年了,他们一直到处奔波,就是为了救回老师,可是到头来,他们连老师在哪里都不知道。 她终于知道了,终于知道老师在哪里了。 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完全不能够反应过来,她几乎想要哭泣。 不过没有这个机会,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就被从天堂打回人间。 胧虽然驱走了告诉自己消息的骸,但他的行为暴露了一点,这件事是真的。 但出于保险考虑,她还是得试探一番。 “所以,她说的……都是真的?”久坂话出口的时候,惊诧于自己的嗓音暗哑不堪。 “……”对方侧回头来,自上而下俯视着她。 “她说的对,不是吗。”久坂又开口,“你就把老师关在了这里。” ——愤怒,无能为力。 “那又如何。我早就说过了,你们无法越过天来去拯救他的,蝼蚁就该匍匐于地,不必也不能抬头仰视。” 久坂仍是端坐在地上,她看着他,他看着她,谁都没有开口。 很久过后,或者仅仅是电光火石一瞬间,久坂从地上跃起,她冲到他面前,像是想要挥拳打过,却生生抑住,双手抓住了他的衣襟,用力地扯过。 “你——凭什么这么说!” 她青筋爆起,眼皮止不住地抽搐,“不是自己的说的吗?” “你不是说你会守护他!” ——暴怒,无法克制。 僵持之间,胧直接一把捏住了她的脸,拇指和食指扣住了她的颧骨,“你们难道能够保护他吗?!” “你们连保护他不被我抓走都做不到!” 想要反驳的久坂拼命向后挣扎,十指指甲深深地嵌入了对方手臂发肌肉内,因为过于激动她甚至忘记了可以用更加暴力的方法。 挣脱出来后,久坂连着向后踉跄几步,最后跌坐在地,她的面颊上仍留着鲜红色的指印。 “犯错的是你,而不是我!”久坂愤怒的呵斥,“你凭什么以你犯的错来评判我的能力。” 没有人可以接受自己是无能的,她当然也不能。 “你愤怒了。你又凭什么愤怒呢?” “既然是你带的路……” 话没说完,就被对面的人打断了。 “够了。不必再说了,鸦。” 对于失而复得的珍贵东西,人们往往会更为小心地呵护。 “我会守护老师的。” 拼了性命他也会的。 “我不信。” “不论你相信与否,”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事实是不会改变的。” “你确定这是事实吗?”她愤怒无处发泄,心底的悲痛又涌了上来,有些痛苦地闭上眼,“我怎么就不能够理解你在想什么呢?” “不要被你的那些所谓的同伴所同化了,那对你只是有害无益。” 他半跪下来,视线与久坂平行,望着她的眼睛,他说,“你原本就属于这里,鸦。” “叫我久坂。” “……”他很快地站起身来,没有理会于她。 长久的沉默。 “……我想看看老师。”冷静下来的久坂突然开口了。 胧的目光冷冷地扫了过来,“你见不到他的。” “我想见见他,我只是想见见他。”久坂突然紧张了起来,她挣扎着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过去。 双手紧紧握着木栏,她眼睛鼻尖已经开始泛红了,“算是我求求你,我想见见他。” “求求你了。” 胧始终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目光却透过她,一直看到过去,看到了很多。 那次为了保护老师的时候,被佛杖刺中,被巨石砸中,虽然已经不成人形,因为身体中有着老师的不死之血,他得以存活。 之后的每一天,他在奈落的每一天,都是为了守护老师而活。 虽然是他把老师带到了这里,他却并不认为自己违背了最初的诺言。 只不过是换了一种守护的模式,他还在坚持保护老师。 身处事外的久坂当然不能理解。 现在她只是在那里,求着想见一面老师。 “你会死的。”他突兀地开口,久坂的声音断了,像是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会死的……吗?” 他没有同意,也没有反驳。 “我活着的标准是很低的。” “要是有水和食物,我就可以存活。有了消遣之物,我可以活得更快乐。” “但是为了这,死也是无所谓的。” “两天。” ——!!! “两天之后,会有人带你去他那里。” “同时,在你离开那里后,你会被处死。” 声音有了片刻迟疑,他稳了稳自己,继续开口。 “你愿意接受吗?” “我愿意。”她说。 此刻,她被两个人押着,一步一步往更加隐蔽阴森的地方走去。 牢狱深处有冷风呼啸而来,吹得墙两侧的火把不断颤动,跳跃着,摇晃着,投在墙壁的影子扭曲伸长。 每一步踏在地上的声音落在她耳里都格外沉重,几乎是震的她心尖发颤。 她应该是喜悦的,应该是快乐的,此刻却有着不知名恐惧,几乎是要压倒了她。 她双腿开始发颤发软,每一步都走的颇为劳累,痛苦不堪。 拐角,又是拐角。踏下一层层台阶,不断地走入深处。 到了最后,已经是颇为寒冷了。阴森森的地上已经完全触及不到太阳。 但是最黑暗的地方,却有着不灭的光存在。不论多么黑暗,多么逼仄,他就在那里,闪着温暖的光芒。 老师。 他就在那里。 ——我终于,终于见到他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久坂突然开始奔跑,向着老师的方向狂奔而去。 意识到动静的吉田松阳转过身来,恰恰看见的是奔跑而来的久坂。 “好久不见,久坂。”他的笑与曾经一致,“你好像高了不少。” 就好像是做梦一样。 ——“万事成功需忍耐。” 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