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放走了一个女孩的事情虽然没有暴露,但在短时间内,她总是提心吊胆的。 每次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她总是下意识地身体一僵,肌肉紧绷,极缓地转过身去,发现对方完全没有戒备的姿态,只是普通的有事告知,她才能勉强放松下来。 这样一天反复好几次,她觉得非常劳累,每次提醒自己不能够再继续草木皆兵之后,下次会依旧这样。 对于身边事物过于警惕的毛病已经潜移默化地成为了她的本能,怎么样也改不掉。 偶然有空的时候,她习惯于靠墙坐在房间内,翻阅阿瑞送给自己的书。那书是以古文书写,颇为晦涩难懂,她读起来非常费力,时常要思考个些许时间,才能翻过一页。 明明是一本薄的不行的书,她硬生生花了半个多月,才堪堪读完。 站在骸的视角,她常常看见任务结束的鸦不同于以往那样,会借着恢复体力的借口,去买些许零食。她更多时候就在看书,没有多余的表示。 因为这个原因,骸没有吃到一直心心念念的甜甜圈,心里难受且委屈。 某天她凑过去,看见鸦正在读书,专心到甚至连她的存在都没有发现。于是她小声发问,“鸦在读什么书?” 鸦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到了,直起身来查看情况,发现是骸她才松了一口气,扶着墙又又坐了下去,“哦,没什么。之前随意买的一本书。” “?” “大概就是,讲述了关于一些打斗技巧的书。”她歪头,神情颇有些苦恼,“前面提及的还只是常见的东西,看不看也无所谓,只是最后的东西倒教我很在意。” 把书摊开,她指着残破的末页对骸说,“你看,这里讲述了关于隐藏自己气息的方法,乍一看和我们作为杀手而训练的敛气方式很相似,可是你继续深究下去,自然会发现其中不一样的地方。” “我在之前的暗杀任务中遇到了一个女人,她的气息弱到我完全不能够发现她,曾经我的老师教导于我收敛杀气的方式。”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顿了顿,“但是师父那时是要我学会掩藏,化归于零。” “书上不一样,它提倡以融入周遭环境,而不仅仅是‘虚无’。”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吗?” “有,虽然区别不大。大概就是你是在环境中保持绝对沉默,亦或者是与环境同化。” 骸理解了她的意思,“所以说,这很重要,是吗?” “是了。”她颔首,“在某些情况下,这个细节可以决定你的任务失败与否,甚至是你的生死。” 说着她又想到了什么,“对了骸,你是不是满十二了?” 骸乖巧的点点头。 鸦下意识地伸出手,在她头顶揉了一把。 “满十二的话,就应该给你安排如何使用佛杖了,到时你就可以脱离我的教导进入大班学习集体技巧了。” “那为什么鸦不能继续教我了呢?” “呃,如果你非要问的话,其实我不擅长使用佛杖。那种又重又长的东西背在背上根本比不上太刀或者薙刀轻便,挥起来很累也就算了,我还得背着它到处跑就很过分了。更何况……” “事实上,我练习佛杖的时候正是我的叛逆期,看老师和别人格外的不爽,觉得最厉害的到底还是自己,也没有好好学习,后来脱离了这里一段时间,再回来以后发生了太多事情,到底我也没有补上。” 鸦满脸一副“所以我相信你,我愚蠢的徒弟哟”的态度,颇有反派风范。 骸:我知道了,等我学好了。我会回来教鸦的。 鸦:???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骸,你真的不考虑叫我一声老师吗?”鸦开始了她的劝导模式,“这世界上有资格叫我老师的人可不多,我很欣赏你所以给你这个机会。” 这是开启了邪魅一笑模式的鸦。 “不要。”这是冷静拒绝的骸。 鸦:笑容逐渐凝固.JPG “如此珍贵的机会你都不能好好把握吗?那真是太可惜了。”鸦扼腕叹息以表遗憾,“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我拒绝。” “什么?……好吧。”鸦格外心痛,“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想叫我老师,连首领当年都曾经在我这里学过些什么……” “但是鸦并不能打不过他。” “这……还不就是青出于蓝胜于蓝的道理吗?我当年也没有想到他现在这么强。” 言下之意:我当年要是知道我绝对不会教他的,绝对不会。 “说到胧的话,他是不是最近回来了?” “嗯。” “我说为什么乌鸦叫的那么响,原来就是他的原因。”鸦啪地一声合上书,颇有些忿忿,“一年多了,他回来怎么倒是没来这里看看。” “大概因为重要任务。”骸轻声回答她,“胧一回来首先和虚去了总部,接着他又单独面见了前任将军。” “老师也回来了?”对于这她倒是很惊讶。 “是。” “那恐怕最近会有些麻烦事了。”鸦一声叹息,“现在的老师还挺喜欢搞事情的。” “如果真是要变天了,只希望不要越变越坏。” 狂风骤起,突然卷起了庭院里堆积已久的落叶,初夏的风已经是带着闷热的气息,水汽氤氲着,并不凉爽,只有着一种黏在身上的不适感。 鸦略略撩起了沾在额头上的刘海。 “快下雨了,是快变天了。”骸接着自己的话时,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鸦知道佐佐木异三郎吗?” “嗯。最近很受重用的红人,总是板着张长脸在街上行走的那个。” “他……很奇怪。” 奇怪? “你都觉得奇怪的人,那又是怎么样的?说说看呢。”鸦倒是有些好奇了。 骸思考了一会。 “他和我们都不一样。明明是该杀人的手,却在犹豫着给孩子取一个什么样的名字。” 鸦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在她眼中,这不过是个伪善的行为而已。 “某种意义上,这正是普通人的一种状态?其实说到底,世界上能够坚定杀人的人并不多,像我们从小就做这种事,对于什么尊重生命早就是不屑了。” “不一样的,我觉得他是真正想要改变些什么。” “如果真的可以认定自己的信念,并且坚持,那确实已经不是普通人了。不过我并不觉得有多少人可以完成。” “那或许他确实与我们都不一样。” 看着神情有些纠结的骸,鸦突然就笑了起来,“你也是可以的,只要你愿意去做,愿意付出,一切都好。” ——并且啊。 “想做什么的时候趁早去做,不要留下哪怕一点点的遗憾。” 趁着一切都来得及。 不要在来不及的时候兀自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