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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星篇(57)

这就是卯月,一个混账,一个无赖,一个王八蛋,寿宴是真的,吃喝是真的,他信手将我丢下也是真的。    我陡然酒醒,翻遍整座宅子也找不到他,一时心里发慌,离了他还真发慌。    老寿星普灵仙圣听闻后比我更慌,老爷子的脸揉搓成一团,雪白的胡须直哆嗦。    “老仙这里哪能留个小丫头子?少澄啊,你快把她送回家去。”    少澄仙君扭头把我丢上老马车,连夜里风驰电掣往回赶,他一路默然,直到回到那棵银杏树下,才与我说了第一句话:“你家如何走?”    我不作响,也不回应他不悦的目光,只将头扭向窗外。    他一言不发将我打横着抱起来,往树下一放:“那你在这坐着吧。”    眼见他真的扬鞭起驾,我指了指北方,“兴许在那头。”    他隔车冷笑一声,“够倔的。”    凭着记忆我指了方向,好一番拨云终于回到老地方,还是苍茫山林,还是高山远瞩,可山寨却不见了。    它凭空消失了,一砖一瓦也未留下,只余脚下肆意横生的草木。    少澄仙君毫不掩饰的冷笑一声。我冲到寨门外那棵大树下,“我没撒谎,这棵树边上明明倚着一座塔楼,楼呢?”    这回他露出疑惑,“什么树?”见我神情诚恳,他便把我的下巴捏在手中,认真端详我的眼睛,又用拇指在我两片眼皮上抹擦,“你再回头看看。”    我转身一望,那大树只是一截枯木,云山沙渚成了贫瘠的荒野,风尾卷起脚边几层黄沙,瞬间迷了人眼,我把双眼用力揉,又看见不远处的大片白骨。    他一语道中,“你被卯月施了障眼术。”    我还能说什么好呢?倘若卯月当我是他表妹,现在我只为这兄妹之情汗颜。    我内心蔓延无限惋惜,转身对仙君拱手:“多谢今日相送,仙君先行一步吧,不必……”    “不必忧心我”还未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荒野中风沙渐大了,顺着风向走出去,能找到一处残垣断壁,我坐在半塌的墙身下避风,脑袋里空空如也,一时不知去哪里好。    其实我不恨卯月,我想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他已耗费五十年来关照我,这期间牵牵绊绊的,也到了他应当一走了之的时候。    可是他不必这样,他完全可以告诉我,我会自己走的。    我只是有些迷茫,我混混沌沌过了五十年,一朝变回人身,一朝又失去精神寄托,人便突然傻了。    可是既然上天让我活到现在,我就得认真活。    我以左手拍拍右肩,“这一年来疏忽了,以后我会好好待你。”如此一念叨,便觉得对身子的主人有了交代,心里也踏实了些。    日暮尽归途,深夜的荒野风沙渐息,周遭静的像一汪死水。    我从昏沉中清醒过来,听见墙的那面传来窸窣声,那窸窣声极有规律,像人语,又像是笑声,我悄悄爬上墙身,朝着下面一望,是一条黑白斑驳的守宫,约莫有三丈长,细长的颈上却长出一颗男人脑袋,胡须蓬松,把嘴掩住了。    它先一步抬起头,眼睛一亮,“这里怎么有个人?”    “我倒奇怪你是个什么东西。”    它笑了一声,比哭刺耳,“渡劫失败了,那道天雷打歪了,直朝我的脸劈下来,只有头成了人形。” 它蹙着眉,眉头抖了半晌摆成八字,“你呢,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在等朋友。”    它原本想将我看清,沿墙身往上爬了半成,一听此言又退回墙下,“我先行一步,你的朋友见了我,难免将我看做十恶不赦的大怪,一刀取我的小命。”    “我说笑的,我没有朋友,你哪儿也别去,同我说说话?”    它犹豫片刻,又爬了回去,竖起上半身,脸色却不太好,“我们野妖活的忒不容易了,吃尽苦头跋山涉水,只为了一刻的飞升成仙,万一落下什么差池,譬如我这般的,就成了这般田地。”    “作仙人就那么好吗?值得吗?”    “值,做了仙就没有为妖的烦恼?吃喝玩乐,不避风雨,优哉游哉的。”    “你如今又有什么烦恼?”    “我这颗突兀的脑袋就让我很烦恼,还不如从前的。” 它眨了眨眼,又沿着墙往上爬了几寸,无比诚恳道:“能麻烦你一件小事吗?将我的头砍下来,三日之后我会长出本体的脑袋。”    我骑坐上墙头,无奈摊手,“可惜姑娘我没有刀。”    它道:“我腹下藏了一把,你把手垂下来,一摸就能摸到。”我点点头,它兴奋起来,忙不迭的道谢。    就在我的指尖将要碰到它时,耳廓却有疾风呼啸而过,一道白光击在了守宫的眉心,它在我眼下炸成了一团血肉,哄然倒了下去,残墙受到了波及,开始岌岌可危的倾斜。    我垫脚跳下高墙,抬头看见月色里的少澄仙君,他笔挺的立着,青衫墨发,模样怪好看的,说话怪难听的。    “但凡你长了颗心,就该留点心眼。”    我冷笑一声,从后腰拔出隐藏多时的短刀,在指尖甩玩,“若不是你多管闲事,我已经一刀取下他的肉心了。”    他单眉挑起来,“哦,原来你还不蠢。”    我一早说过,我自小研读《山海图志》,对于妖物巨守宫这种低能把戏,早已是了然于心。巨守宫常在食人后,将人头吐出,顶于项上,并模仿人言,以各种谎言欺骗猎物靠近它的腹部,再以生长在腹部的血口吞下猎物。    “你来干什么?”    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件,手一松,那信就顺风拍在我脸上。    我打开一看,好一副鬼画符,一字未看懂,只从信尾的落款看明白了:卯月把自己的名字写的极有风骨。    少澄仙君解释:“他留下一封信,说有要事远行,暂将你托付给七星山。”    我欢腾起来,卯月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    “为期多久?”    “十年。”    卧槽。    一年半载是为寄托,十年基本可以称之为寄人篱下了,我将信撕成沫丢进风中。    “我不去了,若是十年后他问起,就说是我执意要走,若是十年后他没如约回来,你们也不必提起我。”    “你一个人还能去哪儿?”    “你管我?”我举步向明月,走出须臾,回头看见他还在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    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我爹也知晓此事,你且跟我回山一趟,有何决定可以亲口告诉他,以免这之间有误解。”    看得出他不在乎这件事有始有终,只是不想日后被卯月追究起来,自己要被说成不负重托的人。    我重生为人就不想给人添麻烦,思来想去走一趟也没什么,便跟他上了车。    窗外夜空静谧怡人,银汉中群星璀然。    车马飞逝而过,我突然想起多年前曾在许多地方眼见碧宇中流荧般越过天际的马车,兴许也曾看过这一辆。    回到七星山时夜色已深,万星沉入脉脉天际,天寒地冻间普灵仙圣一早睡下了,我只得留宿一夜,本想着翌日清晨把话一交代,我便磊落光明的下山,却不不知道我到了七星山,命运便筹备起与我再开一个玩笑。    我并没能如约见到仙圣,少澄说老爷子受了风寒,正在卧床养身,让我再耐心等几日。    我不是不愿等待,只是这今日这副身子骨头真的受不了山中的雪虐风饕,恰在这时少澄也闭门不见我了。    我实在没办法,几日后留下一封信,围着山去寻一条下山路,可这里却是四面高崖,崖边即是万丈深渊。    手边的仙童劝我再等等,“七星山山高三千三百丈,没有仙君的旨意马车是不飞的,姑娘也是走不了的。”    我没听劝又绕着山找了几日,后来不知道少澄在何处听到我要跳崖的风声,终于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他看上去情况不太好,唇色煞白,眼睑青蓝,似乎几日没睡了。    他将怀中暖手铜炉递给我,道:“这几日因为我爹病倒了,才怠慢了姑娘,姑娘若是执意要走,我便送你一辆马车,如此可以将你送去四方,你若在外遇到事也可以随时驾车回山,我家中老马识途。”    我一再谢过他,便跟着一同往马厮去,到了马厮,他示意仙童往车厢内多铺展几层暖绒。    在等待的间隙中,他侧头问我:“还不知道姑娘的名字。”    “阿难。”    他看穿了我,笑:“是假名?”    “对呀。”    “真名呢?”    “不能说,说出来怕吓死你,何况我该留个心眼。”    我拿他的话反怼他,他却兀自笑了,他这一笑真是化雪无形。    我一向食色,心中骀荡了,也没那么讨厌他了。    我登车与众人别过,那老马正哼哧着鼻息准备御风而起,就听见仙童小声说:“仙君还是先回屋吧,你也病的不轻了。”    我一把勒住马缰,老马险些踏出崖边,气呼呼的扭头冲我喷白烟。    我掀窗看着远处几人,偌大的山头,风哮正压过地头草,一位小脸煞白的风华仙君被风撩的衣衫尽飞,而身后还立着七八个不到两千岁的小仙童,一个个端着手,流着亮晶晶的鼻涕。    说的难听,真像一位含辛茹苦的爹拉扯着一群没娘疼的可怜娃娃。    我心中微微揆度,爬下了车。    少澄颇感意外,“你又不走了?”    “我都有车了为何不走,只是等你和仙圣病好了再走。”    “这关头,谁来照料你的起居?”    我哈哈一笑:“我不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我照顾我自己,顺便将你们一并照料了。”    我一辈子没有照料过旁人,我知道自己说了句大话,可是一低头看见仙童们满面甜笑,我便告诉自己,做一个善人是多么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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