膜拜只坚持了三秒。
青涯默默地向后倒在了沙发上。
他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目光有些发散。
……不想死。
还是不想死。
他才二十岁,他还有好多事没做过,怎么可以这么仓促地赴死?
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他不认为自己身上还有什么价值。
绑匪在绑他之前,总不会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否则他们去跟谁要巨额赎金。
哪怕他们真的不认识他这张脸,只是单纯被青涯金尊玉贵的表面迷惑,认为他身上肯定有得捞,那就错了。
他只是个不受重视的棋子,从小到大被兄姊全方位碾压的废物。
如果绑匪真的要求青家掏钱赎他,青家大概率会回一句“他不值那么多钱”。
绑匪肯定会破口大骂,甚至打视频给青家看看他们是怎么虐待他的。
青家或许会冷静地表示已经报警处理,下一秒,青涯就会被愤怒的绑匪撕票。
家族里的小废物死了,不用再浪费那么多资源去培养他,还剔除了一个继承人,这是好事。
再开个发布会,冷静却难忍痛心地表示青家已经尽力了,是绑匪不配合,是绑匪狮子大开口,是绑匪刻意挑衅青家,挑衅警方。
届时,如果青家乐意,青家会施舍青涯一个盛大的葬礼,表示家族对他的重视,散发青家的人情味,吸引投资商合作商,在他的葬礼上签下一份份合同。
青涯知道,他现在的情绪很消极,他在钻牛角尖,青家再怎么样都不至于真的放他去死。
他只是,没办法信任他们而已。
滴滴————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响?
青涯强撑着起身,皱起眉,环视周围。
“滴滴,验证成功。”
声音是从门口的方向传来的。
他的身子一下子僵住。
青涯无法克制地软了腿脚。
……他们回来了。
他吸了口气,手缩在口袋里,死死捏着那枚金属片,又被划了一道口子。
但他已无暇顾及那点刺痛。
“咕噜噜——”
舱门被划开,几个高大的身影投射到了室内铁灰色的墙上,那充满爆发力攻击力的强壮身形几乎要刺伤青涯的双眼。
他忍不住把自己缩进沙发里,紧咬的牙关都渗出丝丝血腥气息,他强迫自己抬起头,调整着呼吸频率,免得因为喘不上气而窒息晕厥。
一个棕发青年忍不住仰起脖颈,鼻尖耸动,去嗅空气里那一丝极淡的香气。
他旁边的褐发青年有些奇怪地盯着他,而后嗤了一声:“闻什么?一副饿狗样。”
棕发青年没有理会他,仍旧拧着眉头,喃喃道:“……好香。”
褐发青年刚想说些什么,突兀地,鼻尖捕捉到了那缕气息。
他晃了晃神。
身后几个青年不耐烦地伸手推开他们:“别挡着了!闻什么啊……”
他们往前几步,刚走过拐角,就愣在了原地。
坐在沙发上的黑发男生抬眸看来。
他肯定很怕他们,所以眼神才这么戒备又惊惶,苍白的面颊映着室内的暖光,不仅没染上一丝暖意,反而显得森冷,粉白的唇瓣紧抿,那双圆润的黑眸一眨不眨。
青年们脸上分布着奇怪的纹路,长相都有些相似,穿着有些厚的外套,头上还戴着防寒的毛毡帽,整体搭配颇为不伦不类。
奇怪的是,他们的身量都很高,身形健壮却不显臃肿,给青涯的压迫感很强。
……而且,他们的帽子上沾了白色颗粒,还有化水的痕迹,应该是雪?
外面下雪了吗?为什么他一点都不冷?
而且这几个青年的穿着着实说不上御寒。
青涯抿了抿唇,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思考到底怎么一回事。
处在黑发男生视野里的高大青年们僵立在原地,呼吸时而缓顿时而急促。
醒着的雄虫。
可爱的,柔软的雄虫。
褐发青年首先回神,狠狠皱起眉,生硬开口:“你什么时候醒的?”
他看着地上那堆成堆的绳子,目光移到青涯脸上,喉结滚动,声音愈发阴狠:“谁给你解开的?还是你自己解的?”
青涯僵着身子,没有回话。
……好凶。
而且他真的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黑发男生茫然地盯着他,眼神胆怯,又带了些委屈。
棕发青年下意识捶了褐发青年一拳:“凶他干什么!”
褐发青年:“……你TD有病?”
他推了他一把,抬脚向青涯走去。
青涯下意识往沙发里缩,指尖捏紧了金属片。
他浑身都打着颤,却没有移开注视着他们的视线,执拗得可怜。
褐发青年蹲到他身前,腿都碰到了青涯垂着的小腿。
那截腿肉明显绷紧。
褐发青年目光深冷,他扯出抹意味不明的笑,“哑巴了?不知道说话?”
他身后的青年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时不时低声交谈几句,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笑。
虽然很想欺负这只雄虫,但这种品貌的货色,不是他们能随意动的,还是要好好带回去再说。
当然,如果不做得太过分,也可以先收点利息。
褐发青年也是这么想的,但他的理智在看到这只雄虫时已经开始脱线。
青涯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他真的很害怕,大脑空白,迟迟做不出举动来保护自己。
褐发青年看着他这呆愣模样,跟没断奶的虫崽一样,可爱且傻,也不会说话。
他又重复了一次,加重语气:“说,话。”
……不会是真的不会说话吧?
还是智力有问题?
他探究的眼神慢慢扫过黑发男生。
……不太像傻的。
估计是真的不会说话。
居然是一只有缺陷的雄虫,哪怕长得好看,也瞬间掉价了不少。
真是奇怪啊,这种长相的雄虫都会有缺陷。
果然,根本没有完美的雄虫。
他没了吓唬他的兴趣,厌烦起身,无趣道:“他不会说话,没意思。”
棕发青年不满道:“又不是什么大问题。”
褐发青年可有可无地点点头,鼻腔里哼出一声冷笑:“对,不是什么大问题,那你让他表演一下,他是怎么自己解开绳子的。”
几个青年都安静下来。
柔弱的,手无缚鸡之力的雄虫,自己挣脱了束缚。
开玩笑吧。
他们不约而同地环视周围。
并没有可以藏匿的地方。
他们收回视线,再次看向黑发男生,目光森森。
棕发青年忽然问了一句:“看起来这么小,不会没成年吧?”
他低下身,面庞凑近那张雪白的小脸,幽幽道:“如果没成年的话,那股香味是谁的呢?”
青涯蹙眉,不适地扭过头,避开他的脸。
一只滚烫的大手突然抚上他的后颈,粗粝的指尖碾过某处软肉。
青涯身体猛地一抖,强烈的恶心感排斥感涌上胸腔,让他几欲作呕。
乖乖坐着的男生突然狠命挣扎起来,挥手打开那只冒犯的手,一脚踹向青年的下颚骨,猛地窜上了沙发,抖着腿站在沙发另一头。
在场的青年都愣住了。
尤其是棕发青年,直接傻在原地,手还愣在半空。
他看着青涯,慢慢收回手。
青涯眼眶泛红,唇色却愈发苍白。
他想说别过来。
不要碰他。
好恶心。
可是他的喉头莫名梗塞,一丝气音都发不出来。
褐发青年慢慢起身,面无表情地向他靠近。
青涯手一动,金属片就要被他拿出来。
却听门外一阵突兀猛烈的爆破声炸响,在场的青年瞬间耳鸣,大脑被尖锥狠狠戳刺。
青涯觉得好吵,耳朵被震得有点疼。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几个青年都捂着头,一副痛苦模样,冷汗涔涔。
他不敢表现把异样得太明显,只好装作痛苦地抱住脑袋。
还不等他观察一下那几个青年,机舱忽然狠狠震颤起来,像个面团一样被推来揉去,还翻滚了一圈,青涯一个不慎,翻下了沙发。
手肘狠狠砸到地板上,手腕处的伤痕被磨刮了几下。
青涯苦涩地抱住自己。
又受伤了,好痛,好倒霉。
他偷偷瞥了一眼,那几个同样摔在地上的青年强撑着起身,往门口的方向挪行。
褐发青年突然回头,目光阴冷:“好好待在这里,别想着跑。”
很快,舱门被狠狠关上,发出一声巨响。
几秒后。
“滴滴——”
“滴滴滴——验——”
微弱的电子音响起,青涯看向舱门。
“滴滴——验——”
电子音卡顿着,迟迟没有播报出完整的“验证完毕”四个字。
青涯心神一动。
他慢吞吞爬起来,一步一步走向舱门。
“滴——滴滴滴——滴滴——”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青涯捂起耳朵。
好吵。
是要报废了吗?
他忍着不适,侧耳听了听,手指顺着门往下按。
……舱门右下角,有微弱的震感。
“滴滴——”
果然。
青涯敲了敲那处。
电子音忽然静了。
他皱起眉,再次敲了敲。
“滴滴!滴滴!滴滴!”
“验证成功。”
青涯的心瞬间下沉。
“——验证失败。”
青涯:“?”
“——验证成功。”
“——验证失败。”
“——验证成功。”
“……”
青涯的心悬了起来。
最后,随着“验证失败”四个字落下,电子音再次安静下来。
青涯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他恹恹垂下手,额头抵着舱门,不抱希望地拱了一下。
“嗞——滴滴!验证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