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牵扯甚广，甚至有几位是马上就要告老还乡的老臣，本来打算吃下这一票再安安稳稳地混日子，可他们没有这个机会了，此后余生只能与铁栅为伴。

至于抄家抄出来的钱粮上缴国库之后不仅解了赤字局面，反而还较之前充盈不少。

楚肃亲力亲为地熬过了这段时间，感触颇深：怪不得账房先生几乎清一色的早年谢顶，头上茂密的极为罕见，这账本子真不是给人看的！

可贪污案结了，北蛮请减岁贡的事却也没能立刻提上日程。

满朝文武都被楚肃的手段吓怕了，大部分都选择当了缩头乌龟，生怕这时候冒出头来又要被他收拾，少数几位清流数次上书，也是向浊流之中掷入小石子，连个稍大些的水花都激不起来。

顾栩念听楚肃一说就气得拧了他一下，楚肃一时没反应过来，懵道：“哎呦疼死我了。”

他平时架势端的太足，这时候反差又太大，顾栩念嘴角一抽，最终还是没忍住：“噗哈哈哈哈——”

笑完了她又道：“则钧不是有什么特权吗？就算满朝只有你自己同意，只要下了圣旨他们也得执行的那个什么……这个时候不拿出来用更待何时啊？”

“没有那么简单，这时候要是一意孤行，明天澜沧诸国就得造反你信不信？”楚肃揉了揉脸，“皇兄也发愁着呢，他是想帮北蛮的，但他是皇帝，不能什么事都被人牵着鼻子走，我哪儿能这个时候给他套犁栓缰啊？”

顾栩念想确实是这个道理：“这倒是，看来亲王这个特权也是头上悬的利刃，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想要弹劾你呢。”

“所以说啊，得民心所向、众望所归才行。”楚肃倒是不怵自己被弹劾，反正他一贯铁面又没落把柄，指不定谁把谁拉下台呢。

“可是民心怎么也不会偏向蛮人啊……光想着自己吃饱穿暖了，看不起蛮人的大有人在，巴不得他们多缴岁贡，要是能落进自己口袋里就更好了，”顾栩念撑着下巴也跟着犯起愁来，“要不我明天带着将布和勒扎上街去做好事，求份万民书？”

这个时候也就她还敢往上凑了，顾丞相的家风倒是传承的不错，心中自有正气凛然兼济天下，没一个自私自利之徒。

楚肃：“……”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总不能让他们天天这么耗着，则钧不知道，我初见勒扎时，他被几个小孩子骂，还挨柳条抽打……他就生生受着，都不还手的。”顾栩念现在想想，倒是有些理解了勒扎那番做法。

有求于人，处处伏低做小，苍鹰被折翅膀这种事并非她所愿看到。

现在想想还是不平，顾栩念还是没忍住，背后嚼了下舌头：“他不会是个傻的吧？”

楚肃不语，毕竟他在朝为官，对于别国王子实在不好擅加评判，只能闭着嘴听顾栩念讲。

“我可不喜欢听别人那么叫了，什么都没想就冲上去了……”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我有蒙面的，应该没有给则钧惹麻烦。”

“念儿想怎么做就那样去做，你心中自有分寸无需旁人多嘴，大可不必维护我。我也不在乎别人口中的顾栩念是否时刻得体，”楚肃语气坚定，“我只管我眼里看到的顾栩念，身有傲骨而不失侠气，这就已经很好了。再说念儿是我心之所向，我虽管不住旁人多嘴，却也不会偏听谁来评判我钟意之人。”

“你这是存心偏袒我。”顾栩念愕然，楚肃这番突如其来的表白心迹真的惊到她了。

她在楚肃眼里竟然是这样的，无论在旁人看来多么出格，楚肃总是容忍她做的所有事情，就是因为相信她的分寸，护短至极。

“若是因为楚肃的关系，顾栩念不能放手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那楚肃便代她去做，纵是离经叛道也不孤单。”

他很少自称全名，也很少叫顾栩念的全名，或许是这几日受了将布的影响，在他看来这种颇为严谨的称呼也有些立誓的意味。

只是这话听来……

“则钧也看多了话本不成？往后可别这么说了，我听着起鸡皮疙瘩，”顾栩念感动之余不忘泼他一盆冷水，“则钧好歹也是位亲王，看看你的封号，就谦和一点行不行？”

楚肃理直气壮：“我又不是谦和王，郡王的封号才用双字。”

顾栩念被他堵得无话可说，还真是这样，就算先帝封了哪位谦和王，也不会封到嫡子楚肃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