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覆灭的是当权者自身,百姓们能拥立谁,也就能废了谁。
在想要活下去的欲望推动之下,平日里最卑微的人也不可小觑。
为了让自己统治的长久一点而作出的任何决定,一定是和重臣们反复商议过的,无一例外,全部都是政治。
顾栩念道:“我还是不懂。”
“这么说吧,皇兄贵为天子,但有些话他在众人面前不能说,否则有失身份。所以他只好授意我,或者顾丞相,或者其他什么官员去说。无论怎样,百姓也会有意无意的被这些话引导,”楚肃尽量说得浅白易懂,“虽说泰山大人刚正不阿,除非是他心中所想,不然皇兄如何授意都是没用的。”
顾栩念挑眉:“也就是说,我爹不懂政治?”
楚肃大惊:“我不是这个意思!顾丞相为官多年,我们这些后辈没少受他提携!”
就是他这老丈人,为人实在是有点轴,钻起牛角尖来才不管别的,拼死进谏的架势实在是没少让楚慎下不来台。
说到这里楚肃意识到扯远了,轻咳一声又把话题拉了回来:“北蛮年年进贡,一旦遇上天灾,平民便吃不饱饭,所以他们长期绝望之下想要拼死一搏,所以起了不臣之心,这可以理解。”
“至于打不打仗,从我们的角度来说,要想休养生息,就主动提出减免岁贡以示安抚;可他们选择了攻打印北关,我们便不能坐视不理,只能迎战镇压,”楚肃道,“所以战争是双方默许的,无论谁胜了都不光彩。”
这个道理顾栩念是明白的,并且只能胜不能败,一旦让了印北关给北蛮,澜沧诸国也会想来分一杯羹。
在这个问题上怀柔是没有用的,就是一步都不能退,一寸土地都不能让。
就算是蔡延舒,他也知道印北关不能让,所以他宁可弃城逃命,把烂摊子扔给明显更有经验的沈励收拾,也不敢去和蛮人换他的官职。
否则便是千夫所指。
“百姓唾弃蛮人,也只敢嘴上说说,没有谁真的单枪匹马地闯出印北关去,因为归根到底,政治不是他们的事,”楚肃说,“在其位谋其职,他们有些只是勉强果腹的可怜人,过过嘴瘾显得自己高人一等,以谋求满足感。”
楚肃倒不是看不起平民,他在这件事的看法上和顾栩念是一样的,出身如何从来就不是应该被羞辱的理由。
他倒是和蛮人正面交锋过,从战场上下来之后对于蛮人也就没了敌意,想必也能心平气和地和将布说话——只是他听不懂,也不愿去费这个心力,但是绝无排斥之心。
“所谓的外交辞令也是政治,我们和蛮人哪有那么多人情往来,都是在尽力争取利益罢了。”楚肃说的轻描淡写,显然已经见怪不怪。
他已经见过不少外国使节,客套话也说过了几箩筐,官场上、国与国之间的规则早就烂熟于心。
原本他是不想给顾栩念讲这些的,但是话越说越多,就收不住了。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这么久,大谈政治,滔滔不绝地将自己的看法灌输给顾栩念,着实有些煞风景。
楚肃咬了下舌尖,吞下了更多的话。
顾栩念少见他这般高谈阔论,一时也听得入神,此刻突然喊道:“我是有朋友的!”
她说的是勒扎,她才不信什么没有人情往来的鬼话,直到刚才勒扎都只是单方面自报家门却不打探她的身份,怎么会是对她有所图谋?
“我不是那个意思!”这是片刻之间楚肃第二次说这句话了,心道他就知道会这样,顾栩念果然只听进去了一句,还是他最后悔说出来的那一句!
顾栩念就是这样,她对于不爱听的话总是记得特别清楚,单独挑出来就要和人辩个明白。
“我才不管什么政治,愿意结交谁是我的事!”顾栩念喊完这句转身就走。
“念儿!”楚肃急了,急忙去追她,抓着她的胳膊诚恳道,“是我失言了,我没有含沙射影的意思。”
想必以勒扎的心机,也干不出别有所图的事。
“那勒扎,是想跟我做朋友才会来结交我的?”顾栩念看着他问。
楚肃心说这个问题你问我还不如去问勒扎本人……算了还是问我吧,少跟那个看上去不太会转弯的十七王子接触。
于是他违心地顺着她哄道:“是,他是想和念儿做朋友。”
他倒是看不出来勒扎想从顾栩念身上套出什么情报,或许勒扎最大的图谋就是她本人。
想到这点他就气的肺都要炸了,顾栩念怎么就看不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