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栩念的体温不对劲。
她不常出汗,平时体温便比常人稍凉一些,到了夜间更是能冰得人一激灵,这时却有些烫手了。
楚肃大骇,万一她染上了疫病却不自知,也不知奔波这数日是否会加重病情。
“交给则钧,我便是放心的。”顾栩念眼睛弯了起来,往门口又走了两步,突然伸手扶住门框,极缓慢地蹲下身去。
居然没出门就睡着了……这钦差可是太跌面儿了。顾栩念昏昏沉沉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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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栩念舒舒服服地从床上醒来,浑身清爽,亵服换了身干净的,手臂上的伤也被包扎过。
她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衙门里失态,竟然没出门就睡了过去,顿觉十分丢脸,迅速穿衣起身下地,想要挽回一点作为钦差的颜面。
她才撩开床头的帘幔,就见方弘一脸无措地守在房中,除了未佩面甲,一身玄甲仍然未卸,整个人如同绷紧的弓弦。
“在房里怎么还要着甲?”顾栩念奇道,“多不方便,你看你这样坐都坐不下。”
方弘面露难色,心说也不知他未带便装之事说与顾栩念听是否妥当。
“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准备是吧?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过几天也就回去了。”顾栩念观他神色也猜出了七八分,大大咧咧地摆摆手。
“则钧一夜都没回来?”顾栩念皱眉,“倒是看不出来,姚晖竟如此嘴硬。”
方弘似乎经过一番思想斗争,铿锵有力道:“不是一夜。”
顾栩念没听明白,方弘老老实实地解释道:“念王妃睡了一整天,这已经是第三日了。”
她刚回来那日就在发烧,体力不支倒下时把楚肃吓得不轻,生怕她是染上疫病,所幸只是伤口没能得到及时处理,上了药又睡饱了觉便没事了。
“第三日了,”顾栩念若有所思,“我去趟衙门,看看能不能诈出点什么。”
方弘欲言又止,只微微低头看着桌上。
此人天生不擅挤眉弄眼,又有颈甲活动不便,因而显得颇为艰难。
顾栩念相当配合,折回桌前撕了块糖饼扔进嘴里嚼了几口,手里还挥舞着剩下半块饼,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她叼着糖饼出了驿馆,却见阿辛正在墙根处猛招手。顾栩念指指自己,得到回应后便过去了。
还不等她开口说话,阿辛便急急拉住她,难得语无伦次:“猫儿,猫儿说胡话了。”
他这一路都稳重得像个成年人,这时候才显露出一点毛头小子的青涩来,六神无主地抓着顾栩念,急得话都说不清楚。
顾栩念反手托住他的手肘,安抚道:“你来得正好,先别急,我回去准备点东西。”
她转身便往房里跑,方弘没料到她还会回来,总算得了机会让她把披风披好。
顾栩念胡乱将披风打了个结,一边翻箱倒柜一边随口吩咐他:“大方,去帮我牵匹马来,在院里等着!”
方弘循令而动,当即拉下面甲,也不问用途便出门为她打点。
他本就不是个爱刨根问底的性子,现在却愈发话少了。分明年纪也不大,又有军功傍身,却少了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顾栩念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只对着满室寂静叹了口气。
真安静啊,方弘开口说的话,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也是,没了那个聒噪的少年事事要他操心训诫,他也没什么机会再和旁人多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