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灏常年不在京城,楚肃对他这六哥虽不至于记恨,却也没多亲近,经她这么一提醒才想起些旧事。
“六哥的生母是江阁老的干女儿,江誉对他期望极高。”楚肃说这话时平铺直叙,听不出喜怒。
“难怪,”顾栩念若有所思,“那恐怕是我多虑了,靖州路遥,且算他鞭长莫及,却更不会舍近求远,去提拔一个绥县小吏。”
“念儿忘了,姚晖的出身乃是隆县,”楚肃忍不住在她鼻梁上刮了一下,“我的念儿可真厉害。”
她这些话传到外面,初期恐怕会引起轩然大波,但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经她一说,再细细一琢磨,竟也都联系上了。
她在楚肃面前没有太多顾虑,想到什么便是脱口而出,本身也没什么势要搅动庙堂的志气,楚肃知她没什么话中藏话的心机,因此随着她的思路一想,常有豁然开朗之感。
简直就像是冥冥之中便注定要由她来打破僵局。
“江誉有问题?”顾栩念除了儿时见过他护着楚灏,对这位阁老的回忆实在寥寥无几。
“难说。”楚肃没敢把话说满。
这江誉可是四朝元老,祖皇帝念及他弃暗投明,允他一路仕运亨通直至官拜“大军机”,楚肃正是接了他的班。
若非他年事已高,楚肃还得多等上几年。
他是真不愿意跟阁老们打交道,老家伙们一个个眼花耳聋的,他又不会好声好气地哄着,要是问话过程中江阁老一口气上不来,那倒成了他的罪过。
顾栩念没再纠结于此事,等到她回了京卸任钦差,无官一身轻,且不说楚灏一时半会回不了京城,那江阁老也蹦跶不了几日。
若是江誉还没老到糊涂了,就不会出面为姚晖作保。
“回京之后,咱们且在府中自行禁足,等足了时日若无症状再复命吧,”顾栩念想了想,仍然觉得不妥,“要不干脆先去承北营,医官诊治无碍之后再进城。”
柳嬷嬷年迈,若真染上疫病,年轻人扛得过去,她却不一定,顾栩念不想牵连无辜。
前半句话楚肃是赞同的,与顾栩念单独寻一处共处,他自是求之不得。
可承北营是什么地方,除却有肉可吃,却与和尚庙无甚区别,让顾栩念去住,的确多有不便。
“不如在府中禁足,念儿那别院便不错,”楚肃提议,“暂且让乳母移居别处,待到过了这阵子,再由她自行决定住处,可好?”
合情合理,顾栩念却不放心:“就怕盈姐姐刁难,到时我还不能替嬷嬷出头。”
楚肃似乎嗤笑了一声,顾栩念若有所思:“盈姐姐最重礼法规矩,不会做出这等事。”
“到时我就这么跟她说,”顾栩念得意道,“她只要跟我置这口气,我就赢了!”
楚肃自请禁足的折子先行,姚晖短短几月之内数次进京,这一次坐上了囚车,怕是再也出不来了。
方弘不知道他们的打算,只觉得自己不该直接回驻地,主动要求去承北营禁足,顾栩念神情古怪地盯着他,盯到他避开视线开始脸红,才开口道:“我觉得你还有更好的去处。”
方弘一愣,只听顾栩念慢悠悠道:“当然是跟我和则钧一起住几天,否则万一承北营兜不住了,你就说不清了!”
方弘没敢草率答应,只期期艾艾地看向楚肃。
楚肃不置可否,顾栩念拍拍方弘的肩:“我别院里空房多得很,不打扰的。”
方弘张张嘴,顾栩念又循循善诱道:“不收你房钱,哦还有,别院里的厨子很会做菜。”
方弘只得硬着头皮谢恩,偷眼瞄瞄楚肃的神色,默默挪远了些。
扰了这两位独处的机会,他甚是不安,还是少在谦王殿下面前讨嫌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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绥县的百姓对姚晖积怨颇深,沿路见到他所乘的囚车,都不吝捡些石块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