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月盈不知道顾栩念立下了这等豪言壮语,她这几日正是志得意满,走路时下巴颏抬得都比平时高,若是没能在顾栩念面前逞个威风,她都觉得浪费。
顾栩念这个黄毛丫头,怎么能跟她这种金枝玉叶相比?
于是她纡尊降贵地驾临别院,真就逛自己后花园一样,嫌几株凤凰花栽的不是位置,立刻着人砍了。
顾栩念梦中听见砍伐之声,不知怎的就梦见自己成了月宫中的捣药玉兔,偷懒躲个清闲还不得安宁,只听得旁边吴刚哐哐砍树,撇着三瓣嘴就要冲上去咬人。
她一个激灵,猛地坐起身来,怒道:“吵死啦!!!”
窗外斧声不停。
顾栩念一愣,素馨小跑进门,苦着脸说也不知谦王妃又怎的了,偏要跟几棵树过不去。
“让她砍,轻一点,我还想再睡会儿,”顾栩念倒回床上翻个身,“又不结果子还招虫子,我早就嫌它碍事了。”
楼月盈一脚踏进门来,只听见最后一句,上前将她薄被一掀,居高临下道:“好啊,碍事的找上门来,顾大小姐却要如何?”
顾栩念虚着眼睛看她一眼,心说这都能对号入座?
“砍就砍了——”
下面半句是“不用问我”,楼月盈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骤然拔高了声调:“你还要砍本王妃?!”
顾栩念无辜地眨眨眼:我要是想砍你,你还能在这儿站着吗?
“盈姐姐想多了,”院里砍伐声停了,顾栩念不动声色,“你看这样如何,我先起床说话。”
楼月盈不自觉地后退半步,吞了吞口水。
顾栩念的佩剑就在床头,要是她动真格的,那却是划不来。
于是楼月盈再退一步,又退一步,扭头去叫红菱回府。
“莫名其妙。”顾栩念窝着一肚子被吵醒的火,倒头便睡。
砍树一事才过几日,别院的仆役出门采买时竟然被拦了下来,双方理论时还被一人赏了一个屁股墩儿。
是楼月盈从家中带来的两名家奴,往常也当打手用的,肌肉虬结的胳膊抡起来几乎和普通人的腰差不多粗细。
毕竟在体格上占劣势,人家不肯理论,动武还硬拼不过,受了气的仆役只好回别院去和大家一起商量对策。
当然,这件事是瞒着顾栩念私下进行的。
但别院总共就那么大点地方,他们扎堆嘀咕也瞒不住顾栩念,几日之后,在念王妃的软硬兼施之下终于还是你一句我一句的把事情交代了。
顾栩念一听就来气了,明面上没与她作对,实际上却还是冲她来的。
她当即就问了一圈都有谁挨了主宅那边的欺负,结果除了素馨和高师傅,别院里的下人就没有一个幸免的。
高师傅一心只管做饭,几乎不离厨房,素馨是总跟在顾栩念身边,想找这两个人开刀实在是限制诸多。
柳嬷嬷深居简出,身份也不算下人,她偶尔出门时倒是平安无事。
其他人可就惨了,偏生还怕顾栩念知道了要去大闹天宫,一个个都是敢怒不敢言,鸢萝偷摸哭了许多次都硬憋着没吱声。
顾栩念听罢,甩手怒气冲冲地走进屋里,素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察言观色之后,忙摘下她的佩剑递过去。
“不必,我又不是要去砍人。”顾栩念摆手。
“这架势是不像要砍人,说是要动手剥皮抽筋都有人信。”素馨小声嘀咕。
顾栩念围着桌子暴躁地转了两圈,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对着外面听墙角的仆役道:“去后厨看看,有什么蔫叶子烂杏子都拿出来,姑奶奶今天就让他们长长见识,什么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素馨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悄悄地去扯她的袖子,示意她的表态过火了。
这分明不是什么大事,做下人的谁都没有那么金贵,有什么不满,嘴上发两句牢骚也就过去了。
可落在顾栩念眼里,这就是头等大事。
她是大事化了的性格,但这不代表她好欺负,要不怎么能镇得住那些纨绔?
“至于的,”顾栩念不理会素馨拉扯自己的手,“见有不平,当日必结,哪有一拖再拖的道理?”
她顿了顿,语气认真:“何况这不是第一次了,世上哪有那么多敢怒不敢言?之前他们怎么作威作福我管不着,但这次,要怪他们不长眼。”
说完,她便大步走出去了。
素馨脚步一动想要跟上去,顾栩念却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不要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