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栩念说到做到，几个月都没再去碍他们的眼，就连楚慎召他们入宫，她也是和楚肃各走各的。

只勉强在楚慎面前还有些热络，出了宫门便又生疏起来。

转过年初，楼月盈有了身孕，显怀后身子不便，也没来寻她不痛快。

皇后高兴得不得了，隔三差五就命人送来赏赐和补品，顾栩念也不眼热，守着她那一亩三分地儿，还和柳嬷嬷学起了绣花，说她这做小娘的总得表示一下。

她一朵牡丹绣了整整三个月，成品端的是活灵活现，剩下叶子却懒得再绣，于是连着她身为小娘的一片心意扔到一边，懒得再沾针线了。

陶桃还有一个月便可结课，顾栩念又张罗着给她寻位合适的名师学戏。

她带着陶桃一台台戏听下来，终于选中了一位出身徽州的名角儿，艺名叫裴雪镜，能唱京戏也擅昆曲，一手水袖功夫了得。

裴雪镜初进京时穷困潦倒，曾在酒楼卖过唱，他那日扮的是白娘子，被几个喝醉的纨绔调戏，顾栩念路见不平替他解的围。

这事有些时日了，顾栩念没了印象，裴老板却还记得她，看陶桃资质尚可，又是她亲自引荐，痛快地收了这徒弟。

顾栩念反倒觉得是自己承了他的情，特地请裴老板吃了顿素斋——裴雪镜为了保持身段常年茹素，食物不经熏烤而多用白水炖煮，他的嗓子也数年如一日的清脆。

这顿饭吃的相当拘束，但陶桃总算是有了师父，只等考完试便要跟着裴雪镜学戏去了。

顾栩念还真有点舍不得，学戏和习武有些共通之处，劈叉下腰都得是童子功，陶桃现在才开始练就晚了点，开筋时不知得有多疼。

但陶桃还未入行，就开始自行练习，顾栩念旁的教不了，只有点舞蹈和功夫底子，总算给她拉开了筋，陶桃疼得满头大汗也咬牙坚持下来了。

等到六月末陶桃结了课，她便去裴雪镜的戏班子里住了，满打满算也与顾栩念相识了三年，告别时把脸埋在顾栩念肩窝里小声啜泣。

她已经长得比顾栩念还高出一些了，顾栩念最见不得别人哭，也跟着她悄悄掉眼泪。

陶桃出门之后，顾栩念坐在门槛上发了会儿呆，没过一会儿又兴高采烈地出门了。

她本想回丞相府探望爹娘，半路上却被人截住，跟着她出来的玄甲军不知所踪。

顾栩念抬眼一瞥，只看见一把扇子，再往上便是一对铁灰色的瞳仁。

“小顾卿，”楚灏似笑非笑地打量她，“这是上哪儿去？”

顾栩念嗤笑一声：“靖州王这扇子，不遮也罢。”

京城里认识楚灏的人恐怕还没认识她的人多，她还没说戴个面纱出门呢。

楚灏讨了个没趣，放下折扇：“本王请小顾卿喝茶，去不去？”

“靖州王不请我吃酒反倒请我喝茶？”顾栩念揶揄道，“我还是给你省点银子吧。”

“哦，看来小顾卿是有烦心事，”楚灏也不恼，冷笑一声，“是阿肃与正妃情浓，冷落了你？”

他窥人心事的本事远超寻常人，便是楚肃都不及他，说出的话却一向不怎么中听。

顾栩念俏皮地打量他：“谦王府的家事，靖州王倒是清楚，莫非是想……”

她凑近楚灏，在他耳边清清楚楚地吐出三个字：“拉拢我？”

楚灏失笑：“别误会，本王对小顾卿你……”

“那便是盈姐姐，”顾栩念也笑，“想找我打听事儿，好说呀，多谢靖州王请我喝酒。”

她大摇大摆地进了附近一家酒楼，楚灏背着手，欣然入局。

她选的这家酒楼装潢颇为雅致，不过分奢靡也不显得寒酸，不像是要敲他一笔。

一顿酒喝了两个时辰，顾栩念愈发不待见楚灏了。

他说话时总是拐弯抹角的，要问楼月盈母家的事，非要先扯出丞相府来闲聊几句。

或许是他认为顾栩念天真烂漫，没太提防，便放心大胆地问了些他当真想知道的问题。

顾栩念所知不多，但都如实相告，与楚灏一人喝了一壶，眯起眼看着他傻乐：“楚老六，你是不是……羡慕则钧娶了这么漂亮的媳妇儿？”

楚灏不答，铁灰色的眸子里一片冰冷，毫无醉意。

“要不你，也讨个媳妇儿？”顾栩念嘻嘻笑了两声，拍拍他的肩膀，“别老惦记着……则钧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