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叮铃……
像是有成百上千只铃铛同时发出声音,中间还夹杂着嗡嗡念咒的声音,顾栩念被吵得心烦,四肢却动弹不得。
她被束缚在木床之上,绑住她手腕脚腕的应当是牛或者羊的筋,不至于勒破她的皮肉,却也很难挣开。
毡房内缭绕着白茫茫的烟雾,散发出甜香腻人的味道,一道黑影在烟雾中舞动,铃铛的声音就是来自那里。
这场景似曾相识,当初在沁贵坊她便见识过,不过这味道要比烟土好闻得多。
顾栩念眨了眨眼睛,仍然看不清那道黑影,有人念诵着她听不懂的语言,夸张而卖力地在毡房内乱转,显然仪式还没有结束。
黑影一个箭步蹿到了她的面前,烟雾随之被冲破,一张狰狞的黄金面具骤然出现!
顾栩念动弹不得,甚至连尖叫都忘了,吟诵声暂停,黄金面具后传来苍老而威严的声音:“现在!”
是蛮族话。
顾栩念一愣,这是她醒来之后听懂的第一个词,接着她手腕上一痛,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她偏过头,只见一只黑得发亮的大蝎子站在她手腕上,壳上还印着某种神秘的图腾,正在轻轻晃动着螯足。她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骤然蹿起的惊悸让她心神一凛,接着整条手臂不负众望地麻了。
但是很快,蝎子不动了,原本耀武扬威的双钳也无力地耷拉下去。
有人将死蝎子抓走,又迅速换上另外一只,也是一样的结局。
顾栩念迅速收起了好奇心,闭上眼睛不去看自己手上体形惊人的蝎子,直到冰凉的药膏敷在她手腕的伤口处,她才悄悄吁出一口气。
铃铛声不知何时停了,她睁开眼,映入眼底的便是那张黄金面具,这一次,她连上面诡秘精巧的花纹都看得清清楚楚。
黄金面具后喷出一股浓烟,直扑在她的脸上,她猝不及防吸入了一大口烟雾,再一次沉沉睡去。
大萨满摘下黄金面具,擦了擦满头的汗,示意将布和勒扎跟他出去。
“她不是生病,是被人下了药,”大萨满神情严肃,“是汉人的毒,名叫‘岁牢’,画地为牢。”
勒扎和将布都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只能茫然地点头。
“只有她出生地的水土可以延缓毒药生效,她离开那里,就会少食、嗜睡,最后长睡不起,能感知外界却无法回应,成为一具会呼吸的尸体,”大萨满苍老的眼中闪动着一丝悲悯,“有人不希望她离开出生地。”
他是草原上最博学的人,从无错漏,看在勒扎和将布是他学生的份上,没说什么深奥的谶言,只用了最通俗的表述方式。
勒扎有些沉不住气了:“难道是……”
将布知道他要说的人是谁,只摇了摇头,示意勒扎不要怀疑朋友。
他就是万分笃定,楚肃不会做这种卑鄙的事。
“不是最近,她是从小就被喂了药的,”大萨满也摇了摇头,遗憾道,“毒是解了,但她已经伤了根,日后情况不会恶化,却也不会再好了。”
他转身前,说了最后一句话:“她应该是知道自己身体有点问题的,只是不知道原因,如果她还想知道什么,可以让她来问我。”
两位蛮族王子恭敬地抚胸向他的背影行礼。
顾栩念好久没有睡得这么饱过,连日的困倦没再缠着她不放,她的心情便也随之轻松了不少,对蹲在毡房门口的勒扎道了声早。
勒扎见她醒了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醒啦,感觉好点了吗?还有没有哪里疼?”
他最近问的最多的问题应该就是这个了。顾栩念看着自己缠了纱布的左手腕有点恍惚,还是很在意蝎子的事,却不知那是梦中所见的景象还是实际发生过,于是问道:“我被蝎子咬了?”
勒扎点头:“嗯!是大萨满来给你治病!”
顾栩念:“……”你们北蛮大夫治病也要放蝎子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