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就要回去了吗？”顾栩念回到马车上坐好之后，期期艾艾地问，“能不能过九天再走呀？”

没得到满意的回答，她也安安静静的坐着，不再想着跳车了。

她心里也清楚，刚才楚肃已经给了她极大的容忍，那么她也不能太让他为难，不好再任性了。

她只是从窗口探出头去，一直往外看，看着她熟悉的营地越来越远，直到变成了小黑点，终于看不见了，她意识到自己是要彻底离开草原了，于是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

楚肃听着她哭，心都要碎了，可无论如何都不能松口，北蛮不是她的家，京城才是。

临行前他才跟楚慎交了底，当时他皇兄看来是很想给他一拳的，但最终只瞪了他一眼，扣了他养病这几个月的俸禄，并且放话说他什么时候将顾栩念全须全尾地带回来，才重新给他发饷。

俸禄倒是无足轻重，只是她不在自己身边的每分每秒都与锥心剜骨无甚区别，别说三年五载，他怕是一天也活不成了。

好在顾栩念现在忘性也大，过了一会儿就自行止住了哭泣，被别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勉为其难愿意跟楚肃搭句话，皱着眉道：“你怎么脸色这么差，这才跑了几步路而已。”

楚肃摇了摇头，抵住心口深吸一口气，蹙着眉头说不出话。

其实他还没完全复原，会出现在草原上是勉力支撑，一路颠簸方才又心绪起伏，说不准还会再折些寿数。

可是他不在乎，他想早点见到顾栩念。

就算顾栩念怨他恨他都没关系，只是他不曾想过，顾栩念似乎不认得他了。

“是则钧让你来的吗，”顾栩念问完又自己解释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个人，只是我老想着他，赫朵说他不在草原上，我就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他？”

楚肃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不知该如何回答，额上竟冒出了冷汗。

勒扎说顾栩念不能受刺激，她现在记忆中的一切经历都是在北蛮的时光，可要是哪个瞬间突然想起来从前某个片段，十有八九便又要发疯了。

不能强行逼她回忆以前的事。这是大萨满诊治之后所下的结论，勒扎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如今也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楚肃。

可就算身边的人再怎么小心谨慎，也架不住她偶尔会自己回想起一些片段，所以她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谁都不知道，只能顺其自然。

这是她在脑子里和从前的自己打架，什么时候和解了，她的疯病也就好了。

看他这个反应，怎么像是听到这个名字在害怕了？顾栩念纳闷地想：难不成这则钧还是个狠角色？

或许是他脸色惨白得吓人，顾栩念关切地看着他，学着大萨满之前给人治病的样子凑上前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哄道：“好啦好啦，我不问你啦。”

她又不会真的治病，没办法让他好起来，只能耐心地陪着他。

她摸了摸自己随身背着的小布包，里面装的都是她的宝贝，想要找点什么好玩的和楚肃分享，竟然真的从里面摸出一颗药糖来，原本硬邦邦的糖在温暖的马车里化开了，变得又黏又软，顾栩念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它掰成两半，拉出了长长的糖丝，难舍难分似的。

她不由分说就把其中一半塞到楚肃嘴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进来的，这真的是最后一块了，给你吃吧！”

楚肃茫然地含着糖，唇边还粘着晶莹的糖丝，顾栩念伸手给他抹掉了：“你看你，伤得这么重，还跑这么远来找我……咦，你是不是好一点了，吃了糖就没有刚才那么疼了吧？”

“不疼了，”楚肃声音干涩，“你刚才问我的事……”

方才这个话题让他那么难受，顾栩念也是亲眼看到了的，很不在意地摆摆手，没让他再说下去，又为自己的糖让他好受了些而沾沾自喜，把剩下一半药糖收好：“那这一半也留给你吧，路上要是你再疼了，还给你吃糖。”

她总是这么善良的，从来见不得别人受委屈。

楚肃抬起眼看着她，勾起的眼尾少见的溢满温柔。

他们用了八天的时间到达京城，顾栩念一直没再问他有关“则钧”的事，那半块糖也一直放在她包里，没有用武之地。

有时候顾栩念会想，则钧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怎么会提起来就让那个冷脸大人心脏疼，该不会是个小猫小狗什么的吧，要是跑丢了找不回来，倒是的确会让人心疼的……

她也一直没问冷脸大人的名字，偶尔叫他几次也是这么叫的，反正无论她怎么叫，那个人都会应的。

楚肃把她带到别院里，听说她要回来，下人们都在门口候着，素馨见到她眼泪就止不住了，哭得那叫一个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