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栩念一声都没吭,只是怔怔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边的血迹,仿佛不知道痛,抿着嘴像是在笑。
随后她真的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弯下腰去,推开了楚肃伸过来的手。
楚肃的胸膛剧烈起伏,不知是因为方才上楼时跑得急了,还是急怒难平,或许兼而有之,如今打也打了,又心有余悸地盯着她,生怕她负气,转身跳下去。
那么多年来他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跟顾栩念说过,那是真真是气极了也怕极了。
他是真的害怕顾栩念失足坠落,满脑子想的都是不能失去她,甚至有一瞬间想过,若是顾栩念摔下去,他也要随之而去……
“我……”他想解释什么,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打了顾栩念是事实,甚至不知道如果此时道歉她还愿不愿意听。
疯疯癫癫的侧王妃突然平静下来,她擦掉唇边的血迹,红着眼睛看向楚肃:“你当时为什么不来救我呀。”
“则钧为什么……不来救我呀……”她捂着脸哭了起来,眼泪从指缝里一颗一颗往下掉。
“我等了好久好久,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楚肃语塞,不敢再看她。
在格苏萨的秘术作用下,顾栩念当然不会记得,她被抓那天驻地也被偷袭;她甚至永远不会知道,楚肃险些连命都丢在那里,昏迷了几个月才恢复意识,去北蛮接她时身体甚至还没有完全恢复。
可楚肃的确是去晚了,无论出于什么缘故,这是他的错,他都认下。
大抵是冷风吹多了,脸颊便没有那么疼了,顾栩念自行止住了哭泣,小心翼翼地开口:“肃肃,肃肃?”
楚肃抬眼看她,顾栩念像是十分不解:“你怎么到这儿来啦?”
“我……住在这里。”楚肃深吸一口气,斟酌着用词。
他当初送顾栩念到别院便离开了,虽然也时常见面,但在顾栩念眼里,想来他还是个外人。
“啊,你住在这里呀?”顾栩念有些开心,和他一起下了盈月台,全然忘了自己几个时辰前才说过不要和他做朋友,又开始叽叽喳喳问个不停,“是住花园那边吗?唔,盈姐姐好像不想让我常来这里,我可以偷偷找你玩吗?”
楚肃想了想,将一枚像是被火烧过的凤纹玉佩塞到她手里:“她要是拦你,就把这个给她看。”
那是江誉、楚灏等人的印信,不出意外,楼万钤手中也应当有一枚,楼月盈若真与他们有牵涉,应当也是见过的。
丹凤燎原,倒是好大的野心。
他将这印信交予顾栩念,也有敲山震虎之意——他已有证据,只等合适时利刃出鞘,有一个算一个,都当严惩。
但凡楼月盈有点脑子,见了玉佩便该知道收敛。
“好!”顾栩念喜滋滋地答应了,要走时却突然停下步子,把头上的簪子拔下来放进他的手里,有点腼腆道,“这个给你,礼尚往来。”
她已经不记得了,那簪子是她好几年前在庙会上买的,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早就扔在首饰盒子里落灰了,过门时一起带了过来,这次回来重新看到却很喜欢,这几天一直在用。
那时候她还不是什么侧王妃,楚肃年年都会陪她逛庙会。
楚肃不错眼珠地看着她,手里的簪子冰冰凉凉的,怎么都捂不热。
这一夜的变故太大,他的心情也是大起大落,终于彻底放松下来,疲倦地闭上眼。
他的脸色太差,顾栩念有些担心,被素馨拉住手还在回头看他,小声问素馨:“不用管他吗?给他找个大夫吧?”
想想先前顾栩念挨了二十杖的家法,有个把月连路都走不了,谦王殿下在素馨心目中的形象直奔着负心薄情一去不复返,碍于他的身份尚存敬畏,更多时候干脆却是懒得搭理了。
他对顾栩念绝情,素馨便绝不与他站同一条船!
“唉,算啦,是我糊涂了,这大过年的,大夫也不出诊呀。”顾栩念见素馨不高兴都写在脸上,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不高兴,但还是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给自己找了台阶。
肃肃又不是小孩子,要是有事,应该知道自己去找大夫吧?她这样想着,乖乖被素馨牵回房睡觉了,明天得找姓黄的楚兄讨压祟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