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肃追上去,只见她眼中盈着的潋滟辉光格外眩目,可是她看上去,好像没有刚才那么开心了。
这种低落一直持续到家,顾栩念站在院门口和楚肃道了别,就把院门一关,坐在地上,长长叹了口气。
素馨见她半天不进屋,催促道:“外面凉,念王妃别跟自己身子过不去,快进屋吧?”
顾栩念唉声叹气地进了屋,素馨跟了她这么久也摸索出一些门道,现在与她说话不能太正经,她听不进去,就得逗着她才好,什么尊卑贵贱统统不管才能让她自在,遂又挑了个话题:“不是出门前还说着想见皇上,怎么见到了,还是不开心?”
“我把盈姐姐得罪了,这下她肯定不喜欢我了……”顾栩念闷闷不乐。
素馨:“……”多大点事儿,她就没喜欢过你。
这话她可不敢跟顾栩念说,自己憋得甚是辛苦,只点头蒙混过去,却听顾栩念又说:“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她人无趣得很,我也不喜欢和她一起玩。”
她是心智有损,却不是傻的,看得出楼月盈绝非真心与她交好。
与之前相比,她倒是懂了点事,遇事不再针锋相对,既然楼月盈在人前要做出与她姐妹情深的姿态,那她便赏个脸——楚肃待她事事关心,那楚肃的妻子,她自然也是要加以优待的。
至于她的则钧,若是一直都见不到,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知为何,自从那天之后,顾栩念犯疯病的次数越来越少,心智似乎也跟着长了,虽然还是记不住以前的事,但好歹不用再把她当成五六岁的稚童来哄了。
楼月盈察觉到她的这种变化,与之交谈时便不太自在。好在顾栩念如今十分善解人意,也能容忍她摆足架势教训人,勉强帮着她把贤良的印象撑足了。
可是她越恢复得趋于往日,就越令楼月盈忌惮——当初多亏有顾栩念求情,她才从楚肃鞭下留了性命,但顾栩念也说过会讨回来,这始终是个隐患,偏偏还不能除之后快。
顾栩念倒是不记得自己说过那么可怕的话,尽可能地与人为善,哪怕明知道这位美艳的谦王妃不太待见自己,却还是给足了耐心,听她那些无聊的说教。
不知不觉之间,二人的气势已经完全颠倒过来了,楼月盈的气焰正盛,占据上风,若是从前的顾栩念,定然不会让她如此称心,但现在她也懒得计较,若是退一步便能少些争端,那她退得果断。
有时楼月盈指使她替自己去跑个腿也能如愿,后来对她便不那么客气了,顾栩念对此并无异议,只管贯彻自己的态度,少走动、少来往,便也一直没起过大的冲突。
很快又到了皇后举办花宴的日子,顾栩念照例又收了份请柬,想起大小宴会上的无聊情景,思量再三,还是不太想去。
楼月盈唯恐自己管教的侧妃不知礼数,被人嚼舌头,说什么都不准,后来告诉她皇后新得了只金瞳白猫,会带到花宴上,这才勾起了顾栩念的兴趣。
那只猫名叫“拂雪”,有一手追逐尾巴的绝技,每每都团成一只雪球,甚讨皇后欢心,在翊坤宫中的地位仅次于凤驾,一直由皇后亲手抱着,数位嫔妃先前焚香沐浴想要亲近一下都没能如愿。不料花宴开始前,皇后破天荒地肯割爱,准许楼月盈替她抱一会儿。
众嫔妃艳羡得很,半真半假地抱怨起皇后娘娘偏心,备受青睐的谦王妃却苦不堪言——拂雪蓬松的尾巴在她身上扫来扫去,腾起一片猫毛飞舞,直往她鼻孔里钻,呛的她只想打喷嚏,却又怕人前失态,硬是给憋住了,鼻头熬得通红。
顾栩念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见楼月盈抱着猫供嫔妃们抚摸,便也过来凑热闹,拂雪的毛发柔软顺滑,手感甚好,她反复摸了两把,猫却一声尖叫,跳下楼月盈的臂弯,迅速钻入草丛之中,不见踪影。
楼月盈不着痕迹地将方才掐了猫腿的手势一藏,焦急道:“顾栩念!你……你大胆,这可是皇后娘娘的爱猫!”
顾栩念被她说懵了:“我做什么了?”
“姐姐们方才都在,并无异常,怎么你一来,拂雪就跑了?”楼月盈掷地有声。
“是啊,听雪儿方才叫得那么惨……皇后娘娘可得心疼坏了……”
“待会儿皇后要是找猫,可有她受的。”
听着嫔妃们小声嘀咕,楼月盈心中得意,面上却仍露焦急之色,眼眶竟然红了,也不看顾栩念,兀自指桑骂槐道:“不就是猫没到你手上,你心中嫉妒,可皇后娘娘一视同仁,怎么偏偏就你来拿猫撒气?是妾身平日待你不够好吗,如此报复,竟要妾身在皇后娘娘面前出岔子……”
“等下皇后娘娘怪罪,你就开心了,”她像是越说越伤感,捂着心口掉起了眼泪,“横竖拂雪是从妾身手上跑走的,也赖不到旁人头上!”
顾栩念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你上哪儿去?”楼月盈蹙着眉,似有千般委屈,却又不得放任她不管。
顾栩念没接话,撒腿便冲出了御花园。
望着她的背影,楼月盈得意地勾起了唇角——顾栩念这一走,十有八九要误了开宴的时辰,加上弄丢了皇后的爱猫,这场花宴,她至少免不了要挨顿数落。
当年京城中关于楚肃和顾栩念天造地设的说法,时隔多年,楼月盈仍然耿耿于怀。
分明她才是唯一配得上楚肃的女人,顾栩念冒失任性,如何能与她相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