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手,一投足,一回眸,一含笑。 春日中,美人腰如柳,面如花,无风而舞,凌波微步,绣鞋划过这地面,仿佛留香。和的曲子是先帝在时,白衣才子良竹钧谱的《桃夭》曲。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少女含媚看向少年的天子,万种风情,让人如暮春之际,在洛水之畔,邂逅了一场漫天花雨。 姬宫穆低声轻语:“宜室宜家,当配红衣,可惜了。” 一舞罢,姬宫穆伸出手:“娆羽,坐到朕的身边来。。” 娆羽娇喘微微,抬头看着姬宫穆,少年面若白玉,在暖暖的春光中,眼神是叹息一样的怜惜,声音本是少年人的清亮,却因为皇族的贵气,君王的威严,微微有些低,带着寺院里的年轻僧人诵经的沉静,听在娆羽的耳朵里面,就像一朵朵花在慢慢开放,娆羽心中的猛虎在细细嗅着,贪婪而克制。 她在安好玉铁青的脸色中,在如贵人愤恨的目光中,在林妃冰冷的笑意中,在庭下楚皓羽流露的一丝嫉妒中,笑着走向她的陛下。 按照规矩,娆羽该坐在君王座旁的一个青鸾纹饰的小凳上,非皇后不可与皇帝并坐,青鸾随凤凰,这是得宠妃子临时的位置。 娆羽坐下来,却轻靠向姬宫穆怀中,美人入怀,姬宫穆身子一僵,又在娆羽清澈欣喜的目光中放松下来,伸手拍了拍娆羽的手,笑道:“坐好了,该有妃嫔的样子。” 娆羽目光闪动,察觉到拍着自己的手却巧妙地隔着衣袖光滑的缎子,撒娇道:“娆羽跳得这般卖力,陛下难道忍心不让妾松快松快?” “韩美人说的不错,你倒真生了一副利齿,连朕的话都敢驳了。”说完,姬宫穆看着女子眼珠一转,娇憨一笑,吐了吐舌头:“妾可不仅有一副利齿,还有樱桃小口丁香舌呢。” “狐媚!”韦妃听见何舞阳按捺不住地骂了一句。 姬宫穆盯着娆羽舔了舔唇上的胭脂,喉节微动,咽下了一口口水。却没有注意到娆羽眼神中的百转千回,讳莫如深。“少年慕艾,被皮相所惑,人之常情。”回忆中,那个病体孱弱,已经油尽灯枯的男子一边咳血一边这样告诉娆羽,他的眼神疯狂,燃烧的是对那个女人的爱火,至死不休。 娆羽笑得愈发艳丽起来,她终究流着和那男子相同的血,就像孔雀展开华丽尾羽,只为遮住身后的丑陋,迷惑住配偶的心。只是那个男人输了,而自己会赢。 楚皓羽咬紧了牙,看着庭上的君王对自己的庶妹温柔怜惜,注视着姬宫穆骄纵一般将一旁绿衣宫人捧上的牡丹花簪,轻轻插在娆羽鬓间,“昔年,汉武帝叹李夫人倾城倾国,今日,见娆羽一舞,朕以为绝胜李夫人。” 话音落,在娆羽含羞地拜谢中,众人都看向了一边立着的安好玉。 桃李会中,妃子若败,则羞惭回宫,贵女自然入选;但若胜,则可定一家贵女能否入选。 在绿衣宫人的示意下,娆羽眼神细细扫视着被小宫女用白玉磁盘捧上来的一根金柳条和一把团扇,柳条谐音“留”,就是入选;团扇取汉代班婕妤“弃置”之意,就是不入选,娆羽轻轻拿起团扇把玩,萧妃面露一丝不屑,却见娆羽嫣然一笑,放下团扇,回首对姬宫穆道:“妾素来敬佩安将军血战沙场,军功赫赫,今日见安小姐果然有安将军之风,我见犹怜。” 说完,双手取过金柳条,躬身呈于眼前:“请陛下怜惜。” 姬宫穆语气复杂:“留。”一眼望过去,只见娆羽笑意温婉,却眼如秋水,如泣如诉。 韦妃注意到萧妃此刻却皱起眉,伸手拍了拍萧妃常年冰冷的手:“姐姐,此女不俗。” 当安好玉一出场,韦妃就意识到无论她表现如何,就必会入选,只为安将军手中的军权。若娆羽执意选团扇,表现不留之意,只怕最后只会自取其辱,颜面不好看。 萧妃舒缓了眉,依旧冷淡地说:“有几分脑子。” “比不上姐姐闺中诸葛之名。”韦妃低头浅浅一笑,余光注意到娆羽扫过来的视线,以及唇角似嘲似讥的弧度,转瞬即逝。 娆羽坐回姬宫穆的身边,姬宫穆勾唇:“娆羽倒是大方。” 姬宫穆瞧着女子,敛眉温柔:“臣妾自小是小气性子,但臣妾明白这世间好物合该为陛下所有,安将军是好的,安小姐自然也是好的。” “大将军安守德啊...”姬宫穆轻叹一句,看着娆羽低眉顺眼却透着些委屈巴巴的样子,如同看到一只小猫,娇弱的,可怜可爱的。 不由自主地拍拍娆羽的手:“你放心。” 却依旧隔着华丽冰冷的衣袖。 惜卿卿白玉无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