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玥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间陌生的房间里,身下是金丝楠木的雕花大床,身上盖着红色织金丝百鸟朝凤的锦缎大被,她头还昏昏沉沉的,勉强支起身子来,发现原来已经撕破的衣服不见被换过了,身上穿的是白色的蚕丝内衣。 她心下惊恐,环顾四周,见身处的这间屋子里的摆设装饰,比王府尚显豪华。 杨玥迟疑的下了床,扶着桌子踉踉跄跄的走到墙根的博古架前,她掌管王府也有一段时间了,对珍宝玉器也有一些见识,这架子上的珍玩,光一件双耳翡翠方玉瓶,便价值连城,再看那张大床上雕刻的花纹,上面雕琢着游龙戏凤,龙有四爪。 难道劫持自己的,竟是一位亲王? 杨玥将京城中的皇亲在记忆里都搜寻了一遍,却没有丝毫头绪。 正踯躅间,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走了进来,此时京城尚在晚秋,可是她身上已经穿了毛皮小坎,襦裙下穿着绸缎的裤脚,竟做北人打扮。 杨玥心中一动,心道:“莫非我已经不在京城,到了北方了?” 那丫鬟见她下地,连忙殷勤的上来搀扶她,一边说道:“王妃怎么下床了?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奴。” 杨玥听她口音,果然不是京城口音,又听她唤自己做王妃,更是惊疑不定:“谁是王妃?这里到底是哪儿?” 回王妃,这里是塞北封地,平王的府邸。 平王朱历杨玥倒是知道,当今皇上的第四子,就是平王朱历,不过他有自己的封地,平时很少回京,所以杨玥从来没有见过他。 “我不是什么王妃,平王呢?我想见他。” “王爷出去了,还未回府,临走交代了,会回来和王妃一起用膳。等王妃一醒来,就让奴们服侍王妃梳洗更衣,一会儿好拜见王爷。” “不要再叫我王妃,早跟你说了我不是什么王妃!” “王妃恕罪。”那丫鬟见杨玥动怒,吓的跪倒在地,伏在地上不敢起来。 杨玥心神烦乱,发完脾气,见她如此也意识到迁怒于她并没有用,毕竟她也只是个任人差遣的奴仆,有什么事看来只有等朱历回来才能问清楚。 她叹了一口气道:“算了,起来吧。” “请王妃更衣沐浴。” 随着那丫鬟话音一落,从门外鱼贯而入十几位侍女,手中的托盘里分别放着衣物,首饰和沐浴用品,里面还有两个太监。 那丫鬟起身,替杨玥披上一件白狐披风,搀扶着她从房间的侧门出来。原来这侧门连着一条长长的画廊,走过画廊,尽头是一间浴室,浴室正中是一个二十平见方的浴池,浴池中心有一白玉雕成的盘龙柱,从龙口中不断有温泉涌出。 两个侍女一起上来给杨玥解衣服,周围站着这许多人围观,还包括两个太监,让杨玥非常不适,她退后一步说道:“你们都出去吧,我自己来。” 一众人齐齐跪伏在地,领头的那个丫鬟跪着说:“求王妃饶了奴们吧,让奴服侍王妃洗浴,否则王爷怪罪下来,奴们承担不起。” 正僵持间,忽然有报,王爷来了。 杨玥抬头,见一个高大的男子推门走了进来,周围的奴仆一听王爷来了,都噤若寒蝉,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只见那男子穿着一身黑色的戎装,外面披着一件华贵的紫貂皮大氅,身高足有一米八五,十分的英武。两道剑眉之下,一双丹凤眼,眼梢微微上扬,薄唇紧抿,不怒自威,周身弥漫着冷峻之气,令人敬畏。 那男子随手解下紫貂大氅,递给身边的随从,冷言道:“怎么还没服侍王妃沐浴?” 他一边说,一边走近杨玥,一只手习惯性的转动着自己大拇指上戴的翡翠扳指。 随着他一步步走近,高大的身影产生的压迫感,让瘦小的杨玥使劲咬牙,才忍住想躲开逃避的冲动,仰着头站在原地迎视着他没有动。 身前跪伏的领头丫鬟颤抖着回道:“王妃不让奴们服侍。” ‘那一定是尔等令王妃不满意了。” 他眯着眼睛看着杨玥,不动声色的说:“都自己去刑房领板子吧,一人三十板。再换一批得力的进来服侍。” “谢王爷赏。”那丫鬟不敢分辨半字,跪谢后领着众人出去了。 杨玥觉得连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拼命抑制住自己的胆寒,她毫不回避他冷若玄冰的目光:“朱历,你到底想干什么?” 朱历逼近杨玥身前,用食指托起杨玥的下颌,杨玥瘦小的身体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被动的仰着头,对上他冰一样的眼眸:“爷从你一出生就在等着你,本来想着既然父皇留你在京城,你这个样子,也没什么,等你过了十五岁及笄再做打算,就放任了你这几年,谁知道你这个样子还如此狐媚,居然勾引上了温三儿,荒郊野外与他孤男寡女同宿一室。。。” 杨玥听他说的难听,使劲想挣脱他的桎梏,用了几次力都无法摆脱他铁钳一样的掌控,直到他松开手,把她甩在一边。 杨玥踉跄一下,不肯示弱的盯着他道:“我从来不认识你,我府里和你也没有任何关系,你快把我送回京城,否则皇上和我父王都饶不了你。” 朱历轻蔑的挑起嘴角,从袖口里捻出一封信笺,甩给杨玥,冷冷的说:“这是怀荫王的亲笔书信,你父亲的字你总该认得,他已经把你许给本王了。” 杨玥惊疑不定的接过书信来,打开一看,果然是怀荫王的手笔,盖着怀荫王的私印,信中叮嘱她要听从朱历安排,朱历日后会册立她为王妃。 “不,这不可能!你送我回京城,我要我父王亲口说了才相信!” 她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事情完出乎她意料之外,她想此时唯有赶紧脱离这里,回到京城再做打算,她得赶紧找到温凡玉。 “暂时你哪都别想去,别考验爷的耐性。伺候王妃沐浴更衣,王妃不满意,小心你们的脑袋。” 朱历说完,披上大氅转身离开了。 杨玥一看果然又替换了一拨仆从。知道了朱历的冷酷残暴,她不想再连累这些仆从无辜受累,只能听任她们贴身伺候。 几个侍女给她脱了所有衣服之后,一个太监过来,将她拦腰抱起,送入温泉池中。被一众人围观,已经令她浑身难受,哪堪忍受被个太监这样尺条条的抱着,可是别无他法,只能闭着眼睛,默默忍受。 那些丫鬟等太监将杨玥放在浴池中的莲座上后,亦挽起长裙下了台阶,不知道按了那个开关,那莲座竟从水中冉冉升起,把杨玥高高托起在浴池水面之上,浴池中心的龙嘴里喷出的泉水,如雨珠一样正洒在她的身上。 那些丫鬟在杨玥身上揉搓擦洗,连一点微小的空隙都不放过,热气蒸腾下,杨玥脸涨的通红,只能闭眼当自己死了一样。 不知道洗了多久,杨玥耳边听着一个侍女说:“洗完了,嬷嬷请来检查吧。” 杨玥心中一喜,心想这罪总算到头了,却不见众侍女扶自己起来,反而四个人分别执住了自己的手脚,向四边扯开。 “嬷嬷,您慢着点。” 杨玥惊骇之下忍不住睁开眼睛,却见一个丫鬟搀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嬷嬷正拾阶而下。那嬷嬷手里拿着一个怪异的东西,向自己走来。 “放开我!” 杨玥惊慌羞恼之余开始奋力的挣扎,无奈那几个侍女力气很大,以她瘦弱的身体根本挣动不了半分,反而又引得两个侍女来压住她的腰身,半点动弹不得。 只听那嬷嬷说:“王妃莫要乱动,只是例行的检查,看看王妃是否还是完璧之身。” 杨玥只觉由下传来一阵疼痛,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一颗泪珠沁出眼角,又被她生生忍住。 终于等一切都完毕了,又由那太监将杨玥抱到墙边的一张软塌上。一众人围着她,用手巾将她的头发身子都仔细擦拭干净。 继而一群侍女上来服侍她穿衣。 繁复的月白色内衣层层叠叠的穿了好几层,最后才展开一件暗红色织锦宫装,领口袖口的纹饰皆用金丝线织就,华美异常。 杨玥看到这件宫装,却瞬间毛骨悚然,为什么这件宫装,和反复纠缠她的梦靥里的衣服一摸一样?这几天的遭遇简直象噩梦一样,她多希望这是一场梦,可以随时醒来。 “三郎,你在哪里?你知不知道我好害怕,你快来救我!” 惶恐紧紧的攫取着她的心,慌乱中,她一遍遍的默念着温凡玉的名字,汲取着继续面对的勇气。 她得尽快想法摆脱这种处境,见到三郎,她现在象疯了一样想他。 那些丫鬟给杨玥穿好衣服后,给她擦干头发,将她的长发盘成高高的发髻,戴上凤冠。 那凤冠用黄金打造而成,凤口衔着明珠,颗颗晶莹浑圆,一样大小,一看就价值连城。这凤冠戴在头上,感觉足有好几斤重,加之心情沉重,压的杨玥脖子疼,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心中憋着一把火,若不是一心惦记着温凡玉,想着尽快与他重聚,真想豁出去大闹一场,与那个疯子拼个鱼死网破。 这样打扮了足有半个多时辰,才算完事。又有下人进来通传说王爷特意在东暖阁传了晚膳,要和王妃在暖阁单独用膳。 暖阁位于画廊的东边,只需通过画廊,不用去外面就能到。那件宫装穿在杨玥身上累赘又冗长,裙摆拖在地上,让她迈步都困难。 被两个侍女搀扶着走过画廊,进了暖阁,杨玥见房间并不大,依然布置奢华,屋里温暖如春,似是烧了地龙。暖阁的地板用特制金砖铺就,房间中间摆了一张紫檀木雕花的长方形条案,两头各摆着一方紫檀木的木榻。 朱历端坐在靠上首的座榻上,身后的案几上摆着一个瓷瓶,瓶中插着数枝红梅。他已经换了一身深紫色的常服,头戴墨玉冠,英武威严外平添了一股邪魅阴鸷之气。 杨玥已经见识到了此人的不可理喻,实在不想面对他,只是如今落入他的手里,想要离开这里再见温凡玉,却不得不和他周旋。她被丫鬟搀扶着在他对面落座,心下盘算着怎么应付他。 却见方才的嬷嬷走了进来,伏在朱历耳边低语了几句,只见他面色稍霁,眼中的戾气减了几分,微一挑唇,竟显出几分儒雅来。 “摆膳吧。”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依然如冰样冷淡。 很快一整张条案被各式菜品摆满,都用上等的骨瓷描金的餐器装着,杨玥想着温凡玉,心中焦急,看着这些菜肴却没有半点胃口。 只听朱历说道:“王妃请用,喜欢吃什么,只管吩咐下人们夹给你。” 杨玥看他一副理所应当自己就会留下来的样子,心想就算冒着触怒他的危险,也万不能依从于他。最好让他讨厌自己,反正有怀荫王在,他不敢杀了自己。 她没有动筷子,而是直视着他说:“我不是什么鬼王妃,你赶快把我送回京城去。” 朱历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她,转头对站在杨玥身后的丫鬟说:“请王妃用膳!” 说着自己先动手拿起了筷子,就近夹了菜送到嘴里。 那丫鬟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吓的跪倒在地,颤抖着将一双象牙雕的筷子举过头顶,带着哭音恳求道:“请王妃用膳。” 杨玥自醒来就被他胁迫,刚才在浴池受辱,心中积聚的愤怒溢满胸臆,此时见他又故技重施,又来威逼自己,再也忍耐不住,顾不得体面礼仪,拿起来眼前的一碗白米饭,照直冲他脸上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