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这条微博的时间是19号的早晨，正巧那天的前夜周衍也做了个梦，梦到的场景和陆琦类似，也是带着她回老家见家长了。大山里的农村有种不成文的风俗，小伙子不轻易带女朋友回去，所以踏上故土的那刻就意味着是要暗下决心结婚过一辈子了。

那次周衍看完微博后坐在办公室里发了很久的呆，烟气吐出来心事却排不掉。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回过老家了。

几年前倒是借着出差办事的机会回去给故去多年的二老扫过一次墓，少有的平原耕地上，周衍看到面前的两个荒凉土堆后久久无言。

他烧完纸钱又摆了些烟酒，衬衫袖子上折到臂肘处，弯腰用铁锹把两处坟土重新修缮，干完这些后从日薄西山独坐到月明星稀。

离开的时候周衍踩着稀松的泥土走了几步又停下往回看，他突然觉得有两双眼睛在直直地注视着他。

做的这些事终究是对不起父母。

他咬了咬后槽牙，随即转头望了眼村子后就开车连夜回去了。

这种对祖辈故人的缅怀一开始就只被赋予情感意义，随着时间的流逝便渐渐被削减了厚度，到最后只成为一种常规的礼教仪式。

许宗寅不主张回头看，因为他们本身就没有回头看的机会和理由。

而且现在想想，这么多年不也过得心安理得吗。

周衍已经独自熬过了很多个年头，但今年不同。

做事情都讲究方始方终，他不记得来到人间的第一个新年，但却无比珍视自认为人生中的最后一个新年。

有许多意难平的话语和情绪都被迫留在了旧年。

手机屏幕上的数字跳转到了四个零。

这时城市各域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烟花声，隔着紧闭的窗户能听到沉闷的声响。

到处洋溢着庆祝的气氛，尽管已经是凌晨但依旧会有许多不眠之人沉浸在夜生活当中。光束射向夜空，配合默契的是轮圆月，周围隐有几颗星星。

“新年快乐。”陆琦说。

“新年快乐。”周衍回。

满城的烟花声中他们接了新年的第一个吻。

旧年是你，新年还是你，周衍笑了笑，说知足了。

“人啊，还是应该贪得无厌才好。”陆琦揶揄道。

“见好就收是一种美德，”笑罢周衍问，“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有啊，洛浦。”

“你不是去过了？”

“想和你再去一次。”

周衍沉默片刻，手掌在陆琦后脑勺摩擦了几下。

“行，尽量春节的时候陪你去。”

“那你明天有事要忙吗？”

“……没有。”

“去法源寺吧，”陆琦说，“我想破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