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走的终将走,该来的终会来。 一场阔别近三年的卧薪尝胆,呕心沥血,将会在这片开始崩塌重组的大陆上,真正开始展露锋芒。 大梁太子萧策将以使者的身份亲自造访大魏。在通往长安的路上,一辆马车缓缓驶来,绫罗飘舞,镶金嵌银,无不一处尽显繁华奢靡。 马车里,锦衣华服的男子侧卧在榻上,两边各跪着一位体态丰腴的貌美女子,一位认真地为他剥着新鲜荔枝,一位为他尽心尽力地扇着风。 萧策用手肘撑着头,闭着眼,他穿着一袭大红色华服,朵朵蔷薇盛开在他的衣摆处,妖艳艳丽的颜色,却完全压不住那人俊俏漂亮的容颜,他摸着手上的玉扳指,明显,心絮,凌乱。 萧策想着离开大梁前在大殿上和父皇的那一番争吵,想着景禾出现在大魏长安的消息,心里乱得如同一堆乱麻,他从未想过,那个人,已经在他心底埋得那么深,只要轻轻地往外扯一点,都是挖心般的疼! 多久了?3年7个月18天,没有见过她一面。 他想告诉她,他没娶芙儿,芙儿如愿地嫁给了他的皇叔——萧洛,他逃了婚,去了那个约定的凉亭,只等到那块他送她的凤型血玉,他知道,他弄丢了她。 “阿策,听说你要娶芙公主了,那就别缠着我了。我讨厌,花心的人,还有,欺骗我的人。” ………………………… 三年,足够将一切深深扎根。 沐谨禾收到了燕世城从燕北传递过来的消息,知道他已经暗地里将燕北的势力完全掌握,便决定亲自去一趟大魏,帮助燕洵逃离长安,让燕北真正与大魏分割。 沐谨禾在景澜风的保护下,回了长安的药阁。她没有急着跟燕洵和楚乔见面,而是暗地里帮燕洵搞垮了魏氏和赵氏门阀。 在楚乔被任命为骁骑营箭术教头的第三天,沐谨禾来到了燕洵旗下的铺子,给掌柜看了乌先生的信物,由掌柜领着,沐谨禾见到了仲羽。 夜晚,沐谨禾去了莺歌苑,时隔多年,也再次见到了那个少年,却笑颜不再明朗的少年。 “我是景禾。”沐谨禾没有遮掩容颜,她容颜如玉,抬脚进来的那一刻,蓦然给人一种室内突然明亮的感觉,“也是药阁的景医师。” 燕洵看着沐谨禾,有些掩埋的记忆翻了出来,可惜,物是人非,他再也不是当年随性放纵的少年,再也不能调笑地戏称一声——小泥鳅,小野猫,冰坨子。 当年,他听宇文府请了景医师,听说了关于景医师的传闻,便证实那夜她递给他金色珍珠时的猜测,只是没想到,他一时的举手之劳,却让他在天牢、在莺歌苑能够一次次避开暗杀、投毒。 “你和乌先生,”燕洵开了口,声音早不复当年的清越,而是一种成熟的低沉嗓音,沙哑却悦耳,“是何关系?” 沐谨禾完颜一笑,掏出一份信,递给燕洵。燕洵不解地接过,他看着信封上熟悉的笔迹,满眼震惊,双手颤抖,险些拿不住信。 “世子!”仲羽不解地瞧了眼信,等看到燕世城的笔迹,禁不住地抬头望向一边浅笑晏晏的沐谨禾,只得到,她亮若星辰的眼里,满满的肯定。 燕洵急切地打开信,看着开头那声‘吾儿’,情不自禁地双眼湿润,他红着眼睛,认真地将这份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父亲、母亲、大哥、二姐、三哥……”燕洵紧抓着手中的信,眼神恳切地看着沐谨禾,就像是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一块浮萍,哽咽道,“他们……真的……还……活着?” 燕洵的声音越说越轻,沐谨禾即使听不见,也明白,他问得什么,她坚定道,“活着!” “活着?”燕洵笑了,像是骤然得到一块宝藏的孩子,又像是猛然扔掉一座重山的勇士,笑得开怀,有些阴暗的偏执,好像随着这笑,缓缓消失了。 “我此次来长安,是来帮助你平安返回燕北。”沐谨禾看出燕洵的情绪稍稍缓和,继续道,“你的亲人,都在燕北等你,等你一家团圆。” “三年之期快到,魏国的皇帝应该也等不及了,他绝不会让你回燕北,所以,你要赶在这半个月,准备好一切你要带走的东西。” 沐谨禾将一张纸放于桌上,“这张纸上,记录了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可能会对你有帮助。你要离开的时候,只要派人去药阁,跟掌柜说一声,我会来帮你,离开长安。” “景禾,”燕洵不解,“为何要救我的亲人?” “或许是,因为你在猎场上救过我,或许是,燕北是唯一一处释奴止戈的地方,或许是,我想这样做,”沐谨禾走了出去,“燕洵,这些,并不是没有条件的。” 燕洵看着走远的沐谨禾,门敞开着,吹来一阵风,却暖到心里,“谢谢。” 沐谨禾给燕洵的那张纸上,记录的是宇文钥曾经为他们做过的事儿,有些误会与隔阂,也应该解开了。 ………………………… 天高气爽,微风拂面。 今天,是大梁太子进入长安城的日子。 靡靡之音从城门口一路传来,少了份浩浩荡荡的气势,多了份醉生梦死的轻浮。 沐谨禾望着底下浩浩荡荡的队伍,微蹙眉宇,瞥到马上英姿飒爽的少女时,才舒了眉角。 三年未见,有些人,已经成长得足够强大。 “师妹,看什么呢?”景澜风想到底下的萧策,赶忙将盘盖掀开,诱哄道,“这可是你最喜欢吃的芙蓉糕,再不吃,可别怪我抢。” 沐谨禾侧靠在窗栏边,凝眉说道,“师兄,你今天,很不对劲儿,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景澜风拿起一块芙蓉糕,塞进嘴里,感受到满嘴的甜味,只觉得是自作自受。 那狐狸能够来大魏,八成是已经知道师妹在这儿,还借着和亲的借口,他是已经忘了当年,怎样气走师妹的! “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吗?”沐谨禾走回桌前,捻起一块咬了一口,看着景澜风有些扭曲的脸,笑道,“怎么样?芙蓉糕的味道,不错吧?” “也只有你们这些女孩子,才喜欢这糕点。”景澜风嫌弃地将那盘子芙蓉糕推到沐谨禾面前。 “那你该说说,到底瞒了我什么?”沐谨禾作势站起身,指了指窗外,“或许,是跟这底下的某人有关?” 景澜风看着沐谨禾安然悠闲的作态,破罐子破摔地说道,“那不就是,你相公,追来了。” 沐谨禾手中的糕点‘啪嗒’一声,落地了。 “你在说笑吗?”她嗤笑一声,满眼不信。 沐谨禾走到窗边,看着撩开车帘、一个劲儿地对着底下百姓招手的萧策,万分觉得,除非是自己瞎了眼,不然怎么会看上底下这个——没个正型的骚包狐狸! “师妹,”景澜风毫不在意地数落道,“萧策那家伙,别看是个太子,身份尊贵。可他,要文没文,要武没武,风流成性,妻妾成群,只要看见一个漂亮的女儿家,就会往别人身上凑,他就是贪图你的美貌,一个劲儿,想骗你当他的娘子!你不也没答应吗?” 沐谨禾浅笑不语,景澜风越这么说,越证明萧策跟她关系匪浅,绝不可能是他说的这么简单。 “我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认识的,”景澜风眼眸一转,说道,“不过,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扯了你腰带。我第二次见他的时候,他打翻了墨水、弄脏了你的画。我第三次见他的时候,他剪了你刚养的墨兰……” 沐谨禾下意识攥紧手,瞬间觉得不喜欢那人一定是真的。她要是喜欢他,真是活见鬼了。可她看着底下花枝招展的他,无端从心里冒起的酸味是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