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说过程将军不像大齐女子,伪装了这么久,也当真是为难她了。
段景忱逼人的目光直盯着程鸢,人有时候的确要相信自己的直觉,那是所有生物自我保护的本能,第一眼觉得有问题的人,即便抓不到证据,也一定要防范。
程将军把忠臣良将演得毫无破绽,可她内心深处对段景忱、对整个大齐的恨,是再怎么掩藏也会不经意露出的。
小棠作为天生的狩猎者,初见程鸢便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味,可惜人总是容易受感情影响,将生死存亡的异常,错误地以为成了自己的占有欲,以为是自己敏感多疑,太过夸张。
可同样的不对劲,段景忱也察觉到了,那便不可能是单纯的嫉妒之心在作祟。
段景忱是在哪个瞬间觉察不对的?
或许是,明明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这女子对他毫无兴趣,甚至厌恶难以全部掩饰,却硬要逼着自己对他示好,想方设法地靠近。
任何一个人,如此违心行事,不可能毫无目的。
于是段景忱一再观察,终于在付出足够惨痛的代价之后,揭开了谜底。
“真是可惜啊,”程鸢高束的马尾被风吹起,“你的心上人没在这里。”
她屹立在燕召大漠之中,犹如得胜的头狼,欣赏着无处可逃的猎物,不无遗憾道:“那美人与你,不是一向难舍难分么?你孤身出征,他竟没有随你同行,他若是在,让他亲眼看着你是如何被困,如何狼狈死去,该是多么痛快的事情。”
皇宫毒牢里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程鸢永世也忘不了。
每一道伤痕拜谁所赐,她都一笔笔清楚记着。
她说过,他们都会遭报应的。
“不过无妨。”程鸢继续道:“不急于一时,齐朝覆灭的时候,你们每一个人,都会死在我手上。”
段景忱看着她大业将成兴奋的脸,不只有作为卧底完成任务的成就感,还有发自内心的高兴与释然。
“为什么?”他忍不住询问程鸢。
女子本身躯娇弱,她却要逼迫自己练就一身武功,在神兵营杀伐出一席之地已是登天的难度,更遑论后来毒牢中非人的折磨。
寻常的心力根本支撑不了这一口气,她是靠什么撑下来的?
仇恨?
对这世上的大部分人来说,唯有仇恨能让人生死无悔。
“为何如此恨朕?”段景忱问。
程鸢嗤笑,“皇上误会了,我并不恨你,我从未把你放在眼里。”
“我恨的,是你们整个齐朝。”
她幽深的目光飘向远方,回忆起很久以前的曾经。
“恨整个大齐……”段景忱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自言自语,“所以,你恨每一个齐人,恨朕,恨小棠,恨太后,恨一手提携你的陆鸣……”说着,他故意停顿一瞬,抬起眼眸,继续道:“也恨唯一真心待过你的姜滢。”
姜滢二字触及了禁忌,程鸢脸上的笑容蓦然敛去,怒目望向段景忱,将手中的弓箭握紧了几分。
“说一说吧。”段景忱不慌不乱,继续耐心与她说话:“既已挑明了身份,不妨就讲清楚些,在你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也好让朕知晓,是什么原由,朕会沦落到这步田地。”
“你不需要知晓!”她挑衅地拒绝了段景忱的提议,“你也不配知晓。”
“放肆!”
看清了眼前的形势,身旁的晏林军副将一指程鸢,辱骂道:“你这奸细好大的狗胆!欺君罔上,陷害忠良,看我今日如何取你性命!”
程鸢眉头一锁,再不留情,从背后抽出一支羽箭,拉弓放腕,弹指间,箭刃直直朝那喊话的副将射了过去。
晏林军身经百战,自不会被一支箭轻易要了性命,副将抽刀一挡,那支箭偏移方向,钉在了脚边的沙土中。
“皇上当心!”
地势不利,敌人在上,齐军在下,为防箭雨攻击,士兵们快速列阵,用盾牌将段景忱的身体牢牢挡住。
但这也只能抵一时之势,他们被程鸢带进食人谷,往哪个方向都是退无可退,迎敌胜算渺茫,今日必将是一场苦战。
段景忱仍旧不慌,又询抬头询问程鸢:“苏彦在何处?”
程鸢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