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姮芳也深刻的检讨自己,为什么就如此冲动,非要和徐蓉宁顶上几句。说了,不过是心里头痛快,况且徐蓉宁出身名门,有些傲气也是应当,自己仗着多了二十年的阅历,与她计较长短,赢了也不光彩。
当然,看不上徐蓉宁做派的不仅姮芳一个人,贺氏就觉得今日姮芳不卑不亢的反驳,大大替骆家长了脸,“徐家小儿气势汹汹,难得芳姐儿没有怯场。”
“处处争强好胜的,像足了曲氏。”明秀却将她贬至尘埃,“一树上的话,还有的坠茵,有的落溷呢,人家是天生的金枝玉叶,你拿什么跟人家比。”
“唉,各人有各人的造化。”骆老太太一语带过,她最关心的还是徐大人是否对云龙书院感兴趣,“那正事……办得如何?”
“大哥、二弟只晓得喝酒,哪里说得清什么正事。还是邹郎不停劝谏,好话说了一箩筐,才叫徐大人点了头。”
“太好了,那第一笔款项筹措后,书院就可以动工了。”
“自然是越快越好,等徐大人主考完秋闱途经铜山,正好可以为书院立德教碑。”
贺氏看出明秀这又是在邀功,不过今儿展鹏也在徐大人面前背了一篇《儒行》,还得了夸赞,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骆德昌摇摇晃晃的回到雪筠坞,又去侍候他的宝贝鹿,栅栏里的小鹿才三四月大,还没有出茸,此刻蜷缩在草堆上非常安静,“他们让我去讨好那什么徐长庚,以荣利干谒,与乞丐何异。”
小鹿啾啾呦呦的叫唤了两声,似乎是在回应骆德昌的倾诉。骆德昌一把搂着它,当成知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着,“你说那徐长庚来南直隶能有好事?宁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我是不会向他低头的。”
姮芳实在看不下去了,便想拉他起身,结果骆德昌脚下一崴,整个人跌倒在了粪堆上,“锦娘,锦娘,你快过来,搀扶为夫一把。”
“这又是何必。”在喝醉之后才开始念念不忘,念叨的那个人也听不见,到底说与谁听,“爹,爹,你快起来。”
“锦娘,你说那徐大人为何瞧不起我?我也是堂堂进士出身,难道比他差了许多。”酒席上父亲曾被徐大人轻视吗?姮芳低问,“徐大人如何瞧不起你呢?”
“他说崇正学派庸庸碌碌,没有一个能称得上‘贤’,还说大丈夫在世,当观沧海,临碣石,岂可于一小院中嗟叹虚度。”
“徐大人说得一点不错啊,我觉得还说得不够狠呢!”姮芳心里嘀咕,依稀记得这次徐大人主考,便是徐、邵二人的首次交锋,埋下了两人二十年宿怨的种子。
“二爷这是怎么了?”木槿端着醒酒汤过来,一看这情形,赶紧唤来青荇搀扶,两人架着他回了正房。
看着父亲佝偻的背影,姮芳说不出内心是个什么滋味。他好像始终是在妥协,始终有不得已的苦衷,却从来没有尽力争取过什么,姮芳立誓,绝不做和父亲一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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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琼蕊苞红开,谁也没料想,骆德昌宿醉下竟犯了糊涂,昏昏沉沉将木槿给收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