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恽埋头于鱼翅、冬菇烹制的魁星荟萃,不住赞着鲜美,恨不得将整盆都吃下去。
倪弘古扯住他的胳膊,阻止这厮不合规矩的频频下箸:“丁白愣,咱们得去向徐大人敬酒了。”
南直隶录取举子近百位,连同弥封、誊录等内廉官,高朋满座,掎裳连袂,一眼望去只见乌泱泱一片。三人见缝插针挤到主桌之前,齐齐向主考官揖礼称谢。
三位年轻举子,俱都英拔不凡,可徐大人还是一眼辨认出新科解元来,不为别的,只因邵长庚的眼中不似其他人欣喜外露,他的志向如大鹏登于寥廓,远不止满足于一个解元。“徐长庚,我识得你。”
一府官主簿非要凑上前来,巴结道:“欣闻邵子得中解元,而与徐大人竟至同名,正是天下之事,无巧而不成书。”
考生与主考官同名,俨然是对主考官的不敬,按理是要趋避的,这主簿逢迎拍马却使得二人直犯嘀咕。
徐长庚率先道:“何无忌,魏无忌,长孙无忌,史上同名者甚众,无须如此忌讳。”
“张相如,蔺相如,司马相如,即使名字相同,其功绩也不能放在一处比较。”
“好!”两人对话间竟对出了一副精妙的联子,为这场平平无奇的鹿鸣宴平添了一曲佳话。
邵长庚的名字是由其父所起,意义自然不同,可当他看见众人围着徐大人献媚时,终于明白冯先生为什么那么担心两人同名一事——如同有朝一日,邵长庚站到了与徐长庚比肩的位置,人们会始终记得鹿鸣宴上的这段佳话,始终记得徐长庚出任过他乡试时的主考官,徐长庚就成了始终压在他头顶的五行山——这就是来源于同名的压制。
邵长庚心内百转千回,却听徐大人道:“地方之弘学在于传承,我想邀请小友去云龙书院,讲学论经,推广儒道。”
“多谢徐大人抬爱。”邵长庚无从拒绝,只得恭顺着应了。
回到盅园时,已是露重三更,对于徐大人刻意的示好,邵长庚是充满疑惑的。
邵铎之沉吟道:“徐大人倒是提过浙海形势太乱,想将林巡抚徙任地方,免得水师开战,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剿寇平乱本来就是巡抚应尽之责,徐大人未免管得太宽了。”
“林栋在都察院时,原是我的僚属,为人过于狷介刚直,看来他是踩进了一个大阱坑啊。”
徐大人难道是想用一个解元,换取伯父对他的支持?邵长庚耿耿于怀道:“云龙书院在哪儿?好似并没有听说过。”
“是在徐州府境内,你以前的蒙师通议大夫李大人,就曾经就读于云龙书院。”
一提到徐州府,邵长庚脑中就浮现出小丫头那张娟静的脸,听说曲九畴最终还是没有逃脱下狱的命运,想必她的日子很不好过。“徐大人邀我去云龙书院讲学,我不便推辞。可我堂堂解元不是他施舍来的,是不是要答应他的要求,还望伯父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