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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人

任沉木和男人齐肩而行,出了医院,她才抬头望着男人,一脸倦容:“哥,麻烦你了。”    这个被她唤作哥哥的人,是白可可的亲兄长,白景,近期回国后,便进了警局做法医。按理,叶刻此时是不能随便探视的,她也是因为白景的关系,才能见上叶刻一面。    男人微叹一声,僵硬的抬手,摸摸任沉木的头,动作很是生疏:“不麻烦,我也就这点能帮得上你。”收回手,从口袋拿出车钥匙,男人笑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任沉木摇摇头:“来医院前看你接了电话,警局里应该挺忙的,我自己回去就行。”    “也好。”男人没有推脱,抬腕瞧了瞧表,说:“路上小心。”    顿了顿,男人又道:“沉木,在警局见到我的事,你不要告诉可可,我不想让父亲知道。”    “嗯。”任沉木应一声,男人勾唇笑笑,朝医院的地下车库走去。    -    天幕刚刚暗下来,任沉木乘坐的出租车才抵达任家。    雨后的半山,潮湿似乎很难褪却,任沉木打开车门,一股冷风便灌入她的领口,刺骨的凉,她伸手拢了拢衣襟,朝门闸内的别墅走去。    许久,门口的佣人才远远看见她,忙向屋里喊了一声。    不多时,小艳端着一碗煮面,面带愁容,小心翼翼的迎了出来,低声道:“小姐,你回来了。”    “嗯。”任沉木看一眼明显泡了很久的面食,径直朝别墅内的客房走去:“简言呢?”半个月前,婚礼终被不小的骚乱终止。这其间,任家除了在宅内作壁上观的三婶,上下无不忙着应付各界媒体和警察。    “在房内,早上醒来发现小姐不在,一直不愿吃饭。”小艳捏紧了碗壁,眼帘低垂,显得有些紧张。这些日子宅内稍有风吹草动,就人心惶惶,做事起来较往日更加谨慎,她这个好不容易才留下来的佣人,更不列外。    任沉木脚下一顿,瞧见沙发上端坐着,正翻看报纸的三婶卢桢,眉梢微蹙了蹙,低声对小艳吩咐道:“再端一碗去客房,我一会儿就过去。”    小艳点点头,顺着任沉木的视线看了看,抿唇,低头快步朝厨房的方向,只是才走几步。    “站住。”卢桢放下报纸,冷冷开口,目光十分冷傲,虽是盯着小艳,话却是对任沉木说的:“我昨天分明说过了,把任小疯子送回小楼。看来你并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三太太……”小艳颤声道,旋即为难的看了眼面色平静的任沉木,满眼胆怯。    “下去吧。”任沉木淡淡道:“照我说的做。”丝毫不在意卢桢愈发刻薄的眼睛。    小艳虽然惧怕卢桢,甚至脚尖都在不住的微颤,但凭是小姐留下了她,孰轻孰重,她也知道该为谁办事。踟蹰了片刻,小艳一咬唇,埋头朝厨房走去。    等小艳彻底离开了客厅,任沉木才浅浅一笑,对卢桢道:“三婶,如果没其他事,我就回房了。”    任家的三太太,卢桢,在嫁给三叔前,家境殷实,其父旗下的企业,可谓锡工业的一霸,所以不难解释卢桢向来高人一等的姿态。    然而卢桢与三叔属于商业联姻,两人并没有多少感情,以致这么多年,卢桢肚中并无所出。尤其几年前,卢桢的父亲突然倒台,对卢桢打击颇大,为人也愈发刻薄尖酸起来。如果说三叔原本还想维持与卢桢的和睦关系,现在卢桢这般模样,三叔已连表面的功夫,都不去做了。    “任沉木。”卢桢唇角紧抿,眼角高挑,目光冷幽幽的,几欲怒不可遏:“别以为嫁入任家,就可以一举分羹,更何况你还没嫁进来。”    说着,她冷冷一笑,口吻嘲讽:“怎么,现在才去讨好任小疯子,是不是有些迟了。”    任沉木明白卢桢的意思,浅浅一笑,并不恼怒:“三婶说的是。”卢桢是刻薄,却从来都只用明显的手段制人,虽然会让人恨得牙痒痒,但不足以令人陷入死路。比起贝清的残忍,卢桢只能说是失去关怀的,可怜人。    卢桢一愣,没想任沉木表情如此自然,似乎她说的再尖酸,听入任沉木耳中,都是轻描淡写。    皱眉,卢桢起身,满面怒容道:“在这宅里,我还是你的长辈。但凡你聪明些,就把任小疯子送回小楼,这话我不会说第三次。”    冷森森的瞧着任沉木片刻,卢桢抬脚朝宅子外走去,鞋跟踩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笃笃声。    在原地静静站了几秒,任沉木嘴角的笑容,才渐渐淡下去。疲乏的闭了闭眼,她朝拐角的小客房走去,打开房门,只见桌上一碗热腾腾的面食,小艳并不在房中。    “简言?”环视房内,也没有任简言的身影,任沉木轻唤一声,眉梢微微蹙起。    抬手关上房门,朝里走了几步,她听到浴室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眉梢缓缓舒展,任沉木径自走进浴室,一股扑面的热浪,让她脚下顿了顿。    玻璃门里的花洒开着,而洗手台旁半蹲着一个人,□□着上身,裤脚已被打湿大半,他正捧着一掌心的自来水,往嘴里送。    似乎察觉到背后有人,任简言喝完凉水,削薄的指尖扣在台沿,回过头去。少许,任简言眨眨眼,咧开嘴角笑道:“六叔。”珀色的眸子里满是欣喜。    任沉木凝着他半湿的头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沉默了一会儿,她弯身握住他湿漉漉的指尖,微微叹道:“简言。”    牵着任简言回到房中,任沉木从衣柜里翻出给他新购置的睡衣,侧身,拿起毛巾道:“简言,把手伸过来。”    “六叔。”任简言瓮声道,乖乖的伸手,任由任沉木擦拭他的十指。    任沉木半垂着眼脸,看不出情绪,任简言用手指勾了勾毛巾,小声道:“六叔,饿……”    顿住手中的动作,任沉木抬眼,眼瞳深黑,却并没有责怪的意味:“既然饿,为什么不吃。”    任简言明亮的眸子黯了黯,没回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扇子般的睫毛,微颤,显得有些不安。    叹口气,任沉木放下毛巾,转身把面食端过来,柔声道:“现在我回来了,你吃吧。”自从把任简言放在身边,她才发现简言喜欢吃面食,尤以白面为主,不要汤水。    澄澈的眸子烁了烁,任简言唇角蠕了蠕,缓缓接过了碗,像是犯错的小孩,小心翼翼的瞅着任沉木,他没有动筷。    “没有胃口?”任沉木把毛巾覆在任简言头上,垂眸见任简言望着她,心中疑惑,不禁问道。    “六叔,裤子不舒服。”任简言眨眨眼,嗫嚅道,分明的骨节用力扣在碗沿,言语中满是委屈。    任沉木看一眼因为湿润,而贴服在任简言腿上的裤子,怔了怔,随即眉角一弯,笑出了声。她想要把简言放在身边,不仅仅是因为简言没有利用过她,更是因为,她呆在简言身边,会很舒心。就算重活一世,在没有抽身任家前,她都不能轻易放松警惕。    就着毛巾揉了揉任简言的头发,当任沉木蹲身摸向他的裤腿,才想起了什么,嘴角的笑容一僵,她抬眸,没好气道:“简言,六叔说过多少次,贴身的衣物要自己换。”    抽回手,她拿出干裤子放在床头,用指尖刮刮任简言的下巴,笑道:“快吃,不是饿了吗。等会儿自己把裤子脱了丢进脏衣篓,换上睡衣就睡觉,好吗?”    任简言用筷子搅了搅面,双眸湛湛分明:“六叔不陪简言了?”没有回答任沉木,他问。    手指一顿,任沉木只觉后颈一片冰凉,是任简言的掌心覆了上来。    一瞬不瞬的望进任简言的眼底,她心底一片软绵绵,甚至伴着一股涩然,几乎就要开口留下来。    沉沉的吐出一口气,她握住覆在后颈上的手,说:“暂时不能,但是六叔可以等到简言睡着了再离开。”    她尤记得,当贝清从花岛回到宅子,看到简言时的表情,有多么震惊和冷峻。而母亲知道她不会允许简言回小楼,以免在往后的婚礼上多生事端,就替她出了面,想办法将简言留在了比较偏的小客房,算是变相与她达成了协议。    她需要安分守己,按照母亲的意思。    这半个月,贝清为了婚礼上的乱子早出晚归,虽然无暇顾及宅子里的事,但她做事也需要注意,不然受连累的,就是简言。    看一眼床上微微隆起的被子,任沉木只留下床头灯,轻轻关上了客房门。    疲惫的垂眼,她才走上二楼,就看见宛叶正站在她的房门前,死死盯着她,目光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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