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难双全　　“这位姑娘是……”　　那二人聊了半晌，终于注意到还有她的存在，实在是不容易，很不容易。苏夜幽觉得抱拳不大好，什么也不做了说，“姓苏，和你的少主是认识多年的朋友。”　　“苏姑娘。少主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这个问题把她哽住了，总是不能说睡觉吃饭打豆豆有的时候拉拉红线搞搞事情惹得阴阳家追捕吧？　　“他很辛苦的！每天为了计策复兴故国睡得很晚呢！”　　她想她的答案应该就是老翁长久以来的梦想吧？　　老翁听后，心情敞快:“那应是不久，就能够看见故国重建不久矣。宋某死也瞑目。”　　芝娥的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前面一间客厅招待客人，中间围了个自家的小院子，种了少许仅供自家果腹的蔬菜瓜果，又养了几只鸡鸭；左右是各两间睡觉的房间，后面则是烧火的饭棚。　　“这里挺好。”她说。　　“是啊。”他答，“毕竟，曾经这儿是楚地。”　　老妪的鸡鸭正在翻着堆在角落的碎石之中啄食，袅袅炊烟从饭棚升向空中。　　楚地，是他的故乡。　　“如果楚国没有灭亡，你会做什么？”　　很狗血的一个问题，不亚于小的时候大人总爱问才启蒙的小孩子，‘你长大后，你想做什么？’　　“打仗，到了二十岁，再娶几个娇妻美妾然后生一大堆孩子再然后打仗扩大楚国疆域。这一辈子，一闭眼就过去了。”他滞了滞，“如果真是这样，我是不可能遇见你们，那么就是另外一种人生。那根本不是我想要的人生，很无趣、很苍白。”　　她想了想，说:“也是。”　　那么她可能是念完初高中，考过高考之后再去读大；　　在大学的校园里找个男朋友，谈谈恋爱、嫁夫育子。　　她撇撇嘴，“还真是够无聊的。”　　他说，“这般而言，倒是要感谢一下命运了。”　　她搐动唇角，“不是该感谢皇帝……”　　项少羽嘴里蹦出来那是她第一次听到的脏话:“感谢个屁！”地动山摇，她颤了两颤。　　到了饭点，她终于吃上这数十天以来第一顿热的饭热的菜。总而言之，不可描述。　　借着那本来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东扯西扯，这让向来嗜酒如命的项少羽得到他家的一坛酒酿，今夜必定二人仰头痛饮，述说旧事。　　说势，老翁让芝娥要给她碗里也满上。　　“我可大不必了，因我不擅饮酒。”苏夜幽笑着拒绝芝娥离得越来越近的壶口，芝娥对她炸了眨眼使着能够令男人酥了骨头的音调道:“自家酿造的，很好喝的。”　　话外意思是，你喝醉了老娘会给你抬回去。　　苏夜幽不知如何是好，她对项少羽使了眼色。他不但没有领情，还替芝娥劝酒:“也是难得的，喝些吧。这米酒是我们江东的特色，尝过后保证你此生难忘。”　　老翁捋顺胡须，“我们江东的米酒是特制的，与外头的酒不一样的，入口柔滑甘甜，因后劲不大，哪怕不会喝酒的人也会忍不住喝上两口。”　　她颇有质疑，半信半疑地在众人面前饮下了米酒。也确实像老翁说得那样好喝，后劲也不大。　　喝完之后，肚子里还有股热流在四处窜。　　她意犹未尽得舔了舔嘴唇留下来的味道，“好喝。”　　她想她大概明白了为什么项少羽那么爱嗜酒了。　　芝娥腼腆的笑了笑，给苏夜幽的碗里继续斟上半碗米酒:“好喝，就多喝些。姑娘舟车劳顿，喝了好入眠。”　　老翁夹了一著子的菜肴，听项少羽问道:“宋翁，能否将江中黑蛟之事告知一二？”　　老翁布满干皮的手抖擞，“少主，那黑蛟说来，也是一场孽缘啊！原来这里咸阳只有一江之隔一舟一日即可，只因那条蛟挡住去路翻天覆地搅得十里八乡不得安宁，众人不得不令择谋路。哎！说不得！”　　苏夜幽暗暗自思，这么说来，她已经要到咸阳了。　　“若是不往这条江走，老翁翁，那要几日呢？”　　老翁对她伸出三指手指，“三日，那不算什么。”　　老翁摇了摇头，“姑娘错了，是三个月！”　　她沉默片刻，瞪了一眼正在畅饮的项少羽特意压低即将要爆发的声线说道:“你为什么要带我走这条路？等药回去，怕是蓉姐姐都口吐白沫了！”　　他则是一脸无辜，摊手道:“这是最近的路，我带你抄小道不好么？不过上次我来的时候，这里还不曾有黑蛟。黑蛟这种事情，怪我咯？”　　她急得要发狂，失声叫道:“那怎么办？”　　项少羽将可比脸大的酒碗‘啪—’的拍在木制案上，两腿张开，脸上流出让人丝丝惧怕的笑容来:“往返回去时间肯定来不及，那么也就是说现在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屠蛟。”　　她快要哭了，“屠蛟？真屠蛟！先前我以为你是在开玩笑。”他的语气很肯定，“前面我也没开玩笑。”　　她当然知道项少羽这么说是他已经决定并且改变不了的事实。杀个狮子老虎什么的放在他身上还算正常不过，不是特别大的问题。　　现在他说要屠蛟，蛟是什么他知道么？就是快要成形蜕皮的龙，龙啊！这跟屠龙有什么区别？　　她道:“我们是人不是神！怎么与那蛟龙抗衡？”　　他道:“你要相信我的实力。”　　“我不相信。”她扭过头，毫不犹豫地回答。　　他虽然勇气可嘉，天生我才。即将面对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神物，实在是凶多吉少。　　“姑娘说的对，这黑蛟，确实不是凡物。少主啊！您是楚国未来的希望，您不能去冒这个险！”宋翁愁绪上眉，他敲击木杖，从地面上发出阵阵刺耳的声响。　　他言:“我决定的事情，无人可动。”　　这一趟饭局吃得味同嚼蜡，苏夜幽吃了一半就找了个借口歇息去了。　　宋翁的家也不过统共就有三间可以睡觉的房间。一间是老夫妇二人就寝，一间是芝娥的闺阁，还有最后一间是曾经芝娥夭折的哥哥将来的新房。她同芝娥睡在一块，而项少羽则受着最好的待遇一人一间房。　　乡里人通常是吃过昏饭到头便睡的，这不算什么怪异的事情。所以她早早离席也没什么大问题。　　大概是喝了米酒的缘故，她倒头即睡，而且这一觉她睡得很沉。半夜三更，不晓得是哪里传来一曲悠扬伤感的曲子硬生生的把她从梦中惊醒。　　“芝娥，这是哪里来的笛声啊……芝娥？”　　她摸到床榻的另一边，空无一人根本不见芝娥。　　“大晚上不睡觉，上哪去了？”苏夜幽打了个哈欠，披上外衫出门去寻人。　　话说，这寻人不要紧，就怕撞见不该看的东西。这不就，她瞧见，芝娥跟一个陌生男人亲密的抱在一起。　　什么情况这到底？　　她方想上前一步，有人把她拉了回来。估摸着力气没个估量，撞得后背疼得她眼泪哗哗往下掉。　　“神经……”那个末尾的‘病’字还没说完，一只粗砺的大手就往她的嘴上压，她迫不得已发出‘嗯唔’的声音。　　她又惊又吓，张嘴便是一口。就在这样迫切关头，后面传过来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别去。”　　是项少羽。　　“看不见吗？这小两口正在你侬我侬的卿卿我我，你就这么闯过去，尴尬不尴尬？没情趣。”　　他居然还知道情趣这玩意，够先进的哈。　　苏夜幽推开他的手，骂咧咧就是一句:“去他奶奶的狗屁情趣！”她停了片刻，沉声问:“你尾随多久了？”　　项少羽一言，“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苏夜幽对着地上重叠的影子看了好一会，愣了愣，然后再次沉声说道:“你抱着我想干啥？”　　“还不是因为你刚刚……”项少羽话还没说完，脚上传来一阵剧痛，比万箭穿心少不了多少。　　“你居然敢踩我？”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你是活该。”苏夜幽翻了翻白眼。　　再回过来看的时候，芝娥和那男人已经亲上了。并且还，特别的投入、忘我。　　一股热浪从腹下翻涌上来，用脚趾想都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他咽下唾沫，舔了舔干燥的唇。　　他撇过头不敢再看，也不敢再这么想下去。　　“还看？你不怕长针眼啊。回去，回去。”说着，项少羽他就拉上她的手往屋里扯。　　苏夜幽对他的这个举动特别不解，她道:“不就是亲嘴嘛？有什么看不得了？我家那边，好上的人处大街上亲上都没人管，这个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哦，那还真开放。”他的话音平平无奇。　　项少羽力大如牛，掐得她的手腕现在还疼。　　“明天屠蛟，你做好准备。”那个讨厌的家伙这么对她说。她气得跑过去想要掐他，可他身上的肉仿佛就像是铁饼做的，紧绷绷的还硬得跟铁盾一样。　　“要去你自己一个人去，我不去。”　　“好，这是你自己说的，不去。”　　“？？？”　　他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头也不回的往自己的房间方向走去。　　她仔细一想不大对，转了话:“不行，我要去！”　　项少羽停下脚步，道:“那么，你好好休息。”　　说完，他回到房间里睡觉了。她这样一个静谧的院子里，脑海间不停的重复回荡着那个她看了上千数百遍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什么都不一样了。　　芝娥回来的时候，她等得差不多快要睡了一觉。　　“你跟他好上多久了？”从黑暗中，爆出一个声音。　　芝娥被吓得不轻，心怦怦直跳。　　“你没睡？”　　“睡醒又睡着了。”　　芝娥应她，忽而榻的那边一沉。苏夜幽想大概是芝娥坐到了她的身边，“五年。他叫耿追，江东人氏，他和我一样同是楚裔。他被亭长择中去往骊山的人选，不曾想到在我之前祭蛟半路逃了回来。逃役，是死罪。”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芝娥在窃窃的低泣。　　她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所以，以夜半笛声为示，暗述相思。”她努努鼻子抹去泪花，“苏姑娘，在遇见少主之前我就已经有心上人了。少主的恩情，我唯有来世再报。”　　苏夜幽小声嘀咕，“其实不报也行……”　　“苏姑娘，你说什么？”　　苏夜幽干笑几声掩饰扑面而来的尴尬:“没什么。”　　她思忖着说道:“那这么说来，好像也只能救你一个人的命。待在这里还真是遭罪，放我家那、你们怕是孩子都满地乱跑了。”芝娥在黑暗之中羞红了脸颊。　　“姑娘莫要胡言。”　　“胡言什么？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不娶么？”苏夜幽说话没个克制，芝娥更是脸烫将近得可以煮熟鸡蛋。　　“苏姑娘你看见了？”　　苏夜幽憋嘴，说:“不止我看见了，你的少主大人还亲眼目睹了全程。看得那叫一个尽兴！”　　自己看足了眼就不准她看，那叫什么道理？　　“……”芝娥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