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千堆雪 芝娥逃走的消息流窜得极快,才过去仅仅一晚就被村里的神婆知道了。她带领着举着锄头、斧头、竹竿的一帮子村民破门而入。 中间站立着高呼满脸褶子并且穿得花里胡哨的老女人应该就是自称是‘黑蛟的使者’祭祀的巫婆应该没错。 “把芝娥抓住,不能让她再跑了!不然‘大人’会将灾祸再次降临村子里的!来啊,把她抓咯!” 说着,被她怂恿的村民一拥而上。 苏夜幽此时正在帮助芝娥烧柴,两人经过昨夜谈心把对方的心事弄得个一清二楚。项少羽天不亮出去帮宋老拉柴上集市卖到现在为止还不曾回来,家里剩下一堆女人看家。 闻声驻立,门口涌来一行粗衣麻布的人委实把苏夜幽吓了个不轻。 “宋家芝娥,她在这!” “抓起来献给‘大人’!” 苏夜幽把芝娥护在自己身后,伸手拿起放在灶台上的双剑。芝娥躲在她的背后瑟瑟发抖,“苏姑娘,他们来抓我了……” 苏夜幽展眉一笑,安慰着她:“不怕,有我呢!”她可是东君大人的关门弟子,这点小事她解决不了那叫给他们丢脸。 “上!” 面对这些人,她不需要‘疏影’出鞘。 苏夜幽纵身一跃而起,她在空中又是一个侧翻趁其不备一脚踹向人群。被她踹倒的那个村民肥硕的身体没站稳往后一倾,直压倒了一片人。她反身一捞,又倒了三四个。 其余剩下的,见她身手矫捷,弓着身子一步步往后退。 “快去叫神婆。”柏拥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们应对不了这一位少女剑客,胳膊肘拱了拱身边的村民喊他去帮救兵。 她拍了拍手,打了个哈欠:“想走?那可不行,欺负女人是你们这些大男人该干的事情么!况且,我还没玩够呢~” 她脚尖轻踮墙壁,双腿一踩,整一个人出现在那落荒而逃的村民的前方。她笑靥如花,抱臂手指轻巧的拂过粉色的樱唇。 “就不让你走!”音落,她眼睛也不眨一下连着暗红的刀鞘对着那村民的肩膀打下去,那个人耳晕目眩,腿脚一软,晕了。 柏向指着她大声骂道:“妖女!” 什么?喊她妖女有没有搞错?苏夜幽拔出封在剑鞘里头的‘疏影’,眼前白虹贯日,一瞬间被刺眼的白光笼罩什么也看不清。 柏拥觉得自己脖子上冷冰冰的,回过神一看是一把奇特的剑架在自己的头下。少女临近在咫尺,一低头便可吻上她娇艳欲滴的唇。 少女嘴唇一闭一合,清脆的声音犹如流淌的山泉涌到身边。 “妖女,是在说我吗?”若是她愿意,她便可低手一划一条鲜活的命即可葬在她的手里。她撩去耳边的散乱的青丝,将剑收回剑鞘:“我不是妖女,也不会杀人。我不会杀人,可我的同伴他会。” 柏向立即摸了摸自己的首级,还好,还在。 芝娥在一遍看着极为揪心,眼眶红红的差点就哭出来了。 “苏姑娘,点到为止吧,得饶人处且饶人。” 她知道苏夜幽不会是那样杀人不眨眼的人,她说这么多也不过是恐吓而已。她怕的是,万一他们真的一起上,她自己并不要紧,要紧的苏夜幽,少主待她与其他人不同,那么必定是少主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她若是死在这,后果不堪设想。 “苏姑娘?”柏拥沉声暗吟,“芝娥,她是谁?” 苏夜幽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名字,也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冷哼一声,“我是谁?这需要你管?看你年纪轻轻的却跟个婆娘多管闲事,尽会干一些以大欺小的事情!好好看好你的命,万一它有一天不再属于你自己,你就等着化作尘土吧!” 柏拥第一次见到如此轻狂忘事的少女,烈烈红衣的倩影篆刻铭记在心头上,再挥之不去。他想要的,不单单看着她而已。 苏夜幽猛然间头部剧烈得疼起来像是要把她撕成两半,万蚁噬骨也不过如此,让她恨不得把自己的头敲裂。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苏姑娘!”苏夜幽在四方不断重叠旋转的景色里辨别了芝娥又急又躁的脸同那帮村民嘲讽的目光。 她疼得在地上打滚,思来想去也找不到原因:“芝娥,我头好痛……” 齐天大圣中的紧箍咒,也莫不过她这般了吧? 芝娥垂下头一看不得了,她的整张脸苍白如白绢。她娘出去买米面给少主做干粮,一直没回来。家里剩下她们两个,遇到这样的情况也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祭祀大人。”唐邑给来人让开一条道,柏拥站在对面垂下头来不敢直视巫婆。他明白了苏夜幽为何会头疼,一目了然,这是巫婆对她下的套,那是她的惯用伎俩不足为奇。 “将她抓起来献给河伯大人!”老女人上挑着眼角,对着躺在地上跟宛如爬虫受惊时首和尾抱做一团的苏夜幽说。 “是。”唐邑挥手指示在人群中胡乱点了几下,点到的村民解了绑在锄头上的麻绳,蹲下捆了被疼得不省人事的苏夜幽。 “你们、唉!不行,你们不能这样做!”芝娥被村民推倒在地,她爬起来再次被推倒。反反复复的进好几回,她没了力气趴在地上哭。 她一跪一走的匍匐到巫婆的脚边扯着她的裙摆哭喊道:“大人,您抓我吧……我保证,我保证不敢讨回来了……您放了她吧……求您……” 那女人眼皮也不动一下,活像一尊石像:“这女孩不简单,河伯大人一定要她,我能做的了什么主呢?而你,就跟你那时日不多的老父母共享天伦什么事情都不要管、开开心心的,多好哇。” 芝娥摇摇头,手上的灰尘沾上了那女人的裙摆弄得一片肮脏。女人满脸堆满厌恶之色又意识性的皱了皱眉,冷声道:“要是耽误了吉时佳日,你可负担不起。走吧,走吧!” 芝娥满脸水渍,衣襟也哭湿了:“大人,她不行啊……抓我,抓我!” 老女人的忍耐程度已经达到了极点,她挨不住面皮当众将芝娥一脚踹开:“小贱蹄子!怎么这么不知好哇……不用管她,我们走!” 语落,她被众人簇拥着大摇大摆走出了芝娥的家门。 项少羽回来了,他抹了头顶的飞扬的汗水同宋老欢声笑语的一脚跨进芝娥家。老远的,就听见房间里传来一声声呜咽的低泣。 “这哭声……” 宋老迫不及待的冲进了家门,像是又多长出来了一条腿,速度那叫飞快。他寻着哭声找到了芝娥,看见自家女儿还在,他放心的松了一口气:“芝娥,芝娥……闺女,爹回来了,甭哭了……” 项少羽环顾四周也见不到那一抹嫣红娇俏的身影,张口直言问道芝娥:“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她呢?” 芝娥从怀中取出了苏夜幽的佩剑,把它交给项少羽抽抽搭搭的:“方才我同苏姑娘烧火做饭,家里涌来一大帮村民,他们原先要抓获我再去祭祀河伯的。巫婆来了之后说什么河伯改变主意不要我,要苏姑娘,巫婆给苏姑娘下了咒语,苏姑娘扛不住被他们抓走了。” “少主,对不起……”说毕,芝娥再次掩面痛哭起来。 项少羽没有时间听芝娥解释,心急如焚得问她:“你晓不晓得,巫婆会在哪关押你们这些给黑蛟祭祀用的少女的地方?” 他在空中比划了一个不算很圆的圈圈:“例如地窖山洞之类的。” 芝娥沉思莞尔,点头应声:“有的有的,巫婆家里,有一个密室。她怕少女逃脱对自己失利,就把在祭祀用的少女关在密室里面。” “那密室,有什么机关?” 芝娥丧气的低下头,“这个我不晓得,我家临得近她也用不着怕我跑掉,我家里的事情她搞得一清二楚。” 他头有点疼,提供巫婆有用的信息寥寥,他该怎么去对付? “那你知道,那家伙的家在哪?” “西面村子里顺时最后一间房屋。” 苏夜幽渐渐苏醒,她那莫名其妙的头也不会疼了。但看四周的景象还是模模糊糊的,想必是那头疼遗留下来的后遗症。 她想动一动,没想到自己被绳子绑得脚疼,怕不是绑得太紧又时间太长的缘故。她想说话喊人,又发现自己的嘴里被人家塞了破布。 怎么,她天天被人绑架? 通常,在女主醒来之后没过一会那在黑暗中紧闭的大门将会打开。在打开这扇门之后,在白光里会出现一个黑色人影,黑影会缓慢渡步从白光里走出来那就是绑架女主背后的主谋。 苏夜幽前方的门也确实开了,走进来也确实是一个黑影。可等白光散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那里传过来:“我终于还是找到你了。” 是项少羽,他终于英勇的像小说里的男主角在女主最困难的时刻出现了。不容易不容易,给他一个大写的比心。 他把她手上的绳子解开了,苏夜幽扯去口中的破布:“你怎么来了?” 他把身上携着的疏影物归原主,压低了声线回她的话:“不是我来,那你还想要谁来救你。嗯?” 黑暗中她望着那双明亮的眼睛,脸颊不由自主的微微发烫。她想若是明着的话一定会看到自己赛似柿子的脸色,她一把推开他想让自己离他远一些,掩着干笑几声道:“唉,走了走了。” 他想说什么,密室门口蹦出一道声音。 “想走?去哪?” 画虎不成反类犬,很好,两个人都被套牢了。 想到这里,苏夜幽委屈的想哭。 “救啥救?得,黄泉路上做个伴我的项氏一族的少主大人。” 项少羽憋不住笑,“哈哈哈,没事,就当殉情。” 苏夜幽撇撇嘴:“殉情没可能,殉葬很有可能。” 那老巫婆还算有点人情味,晓得他们饿不得,就丢了几张饼子给他们吃。苏夜幽在黑暗中摩挲这这干巴巴并且啥味都没的饼子,吃一口呕一口,听得他心惊胆战。 “不好吃就别吃了,你这样吓人。” “不行,不吃我会饿的。那样更难受,那我忍着。” 逆来顺受,这是活下去的唯一办法。 呆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不知何年何月,与死没什么区别,但她知道自己还是活着的。一时之间,她明白为什么有些人会被逼疯。 “要是我们知道死在这里怎么办?”她问他。 “不会的,我们不会死在这里。”他道。 “骗子。”她哄笑,“少羽,我一定会比你先死。” “先死就先死,说得好像我不会死一样。” “是人都是会死的,没有谁例外。” “是啊,但我不想死,也不想不明不白交代在这里。我一直有一种预感,我们会活下去,我会干一番大事业出来给你看看。你要相信我,我们命不该绝。” “命不该绝我不知道,可我知道大家一定不会知道我们两个死一块了。还死得特别惨,没有人收尸。” 或许是太累了,她渐渐得没了声响和动静,靠在墙壁上睡着了。在冰冷的黑暗中,她本能的去寻觅温暖,那股温暖像是有意躲着她怎么也捉不住。她闹到最后索性整个人都扑了过去,蹭了蹭才又心满意足地睡过去。 当她还在睡梦中的时候,紧闭的门被人打开,透进来几缕耀眼温暖的光线。她被惊醒,门口出现一堆黑影掩盖住了光线。 身后她被那光源箍得紧紧的,声音从她头顶上方响起:“有人来了。” “把她抓出去。”她刚刚睡醒,大脑不清晰。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还是迷迷糊糊的。黑影步步近逼,无数双手朝她伸来。 “少羽!”恐惧如同满天的海浪对准她掀起,想要把她淹没。 “你们放开她!你们要对她做什么啊!”场面实在是太过混乱,她在痛苦中挣扎,门起来之前她背后震怒吼道:“你们别碰她!” 苏夜幽被他们带走来到一个小房间,她那个老女人剥了身上的衣服任她在自己身上乱摸。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嘴巴像粘合住了话都说不出来,手规规矩矩的贴着裙摆,仿佛根本不属于她。 只有大脑是清醒的,还属于她。 她这是怎么了? 她的眼珠子死死的瞪着在她身上洗洗搓搓一刻也闲不下来的老女人,她明白又是她搞得鬼人自己动不了。 老女人晓得她在看自己,不慌不忙地道:“不觉得你跟那群少女究竟有什么不一样,哦……胸平的还跟男人差不多……” 哼,扒了人家的衣服还说人家胸小!吃你家的饭了么! “我不懂,河伯为何一定要你……” 他们口中那条翻江倒海的黑蛟?她思绪翻转,会不会……是因为那个人?自称自己是应龙的那个奇怪男人? 自此之后他就没有再出现了,找她也没有用了。 “不错,没玲珑的身姿肌肤还算白嫩,好货色。” 什么玩意?拿她当什么! 那老太婆把她的皮肤都给搓破了,水来来去去往外端换了两三盆。直到洗到白水为止她在让她起来给她穿上衣服。 那衣裙米白间泛着金黄色,胸前的花纹也很好看,是银杏叶子的花纹。老太婆把她搀扶到已经破损的铜镜前,给她绕发髻戴铜钗搁绢花,又给她画眉黛、上胭脂水粉。 等着折腾完了,离死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