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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易落

第一百章:花易落  独孤映雪跪在陵墓前,滴水未尽。  小黎叹了一口气,将竹篮里原封不动的吃食揽走。他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已经第二天了,他像是丢掉了魂魄,眼底里只有这一片茫茫的青冢。  “斯人已去,节哀顺变。”  她懂得什么是悲伤可独独不懂什么是恨如骨髓。她可以做到的,也就每天给他送送吃食,唏嘘几句话罢了。  独孤映雪喉结蠕动,声音喑哑:“小黎,我不能丢了师傅的脸。”他这副样子,分明是一夜下来不曾合眼的缘故。眼底泛着青,下颚的青色胡渣冒出,鬓角也是乱糟糟的像一丛杂草没个修饰。  少女总觉得那一身楼兰异族短裙太过诈张扬,换了一袭飘逸的中原长裙,海蓝的青丝搓了一把辫子盘下来。出奇得是,她换了一个模样他竟然丝毫没有发觉,仍然呆愣愣的对望那片无际的青冢。  她到底还是心软的,泛滥一片波澜:“怎样都好,你这般下去身子可是会垮的。等到那危机的时候,你怎么有力气提刀报仇?”  “小黎,你可想而知?这些人在枉死之前又在做什么?他们在忙忙碌碌地准备午间的饭食,锅里的肉汤还是热的……却来不及吃……”  她不语。  “小黎你又可知,我不是不愿吃而是根本吃不下,睡不着。我的脑海里反反复复是他们的身影,我只要一合眼,我便会瞥见那一双双哀怨的双眼。他们在埋怨我,为何不早些回来……或许结果便不再会是如此……”  她仍然不语,神色低垂。  “小黎,日后必定会有生死之争,我不想拖累你……我也没有能力去保全你……我们,在此别过吧……”  听到这番话,她整个人跟炸开了一般。微微颤音难以置信得看着他道:“你要赶我走?”人啊,果然都是自私的。他也一样。  这么对待或许是很残忍,可这是唯一保全她的办法。他仰头,白云悠矣;俗事,他是跳不出的:“若你要回墨家,那就回去罢我并不会阻拦。至于我,天大地大,四海为家不会没有地方可去。”  “那么之后呢?你又想做什么?”她愈发不懂。  这算什么?自作主张?  星魂速成爬上阴阳家现在的位置,背后所付出的努力自然是不可小觑的。阴阳家和道家不一样,凡是练习的术法咒语皆为邪异,伤害即大便会以等同代价反噬宿主。  “我晓得我论力不如星魂,可好在还有天资。若我愿意费心努力一把,不出一年我即可同星魂打个平手。一年,我还要东躲西藏整整一年。”他若是不荒废武学四处鬼混,勤学苦练哪里还会有今天?  “一年以后,你又该去哪?”她像是还未得到应许确认的答案,继续固执得问下去,这个答案还不足以说服她。  若报了仇,他该去往哪里?他骤然回过神来,沉下声音没有犹豫回答她:“或许,我会像师傅一样游历四海。”他的回答太过搪塞,话出口之后他便心虚了。他的未来,他没有严谨的计划。  小黎心里‘咯噔’一下,她顿顿,沉声答道:“我知道了。”她觉得自己好像在期待什么,又似乎没有,期许破灭以后便坠入无尽的空白。  夜里下了雨,天明时分才停。宋老伯腿脚不是很好,昨个夜里脚腕又受凉旧疾复发正在榻上歇着喘着粗气哀嚎。  登山砍柴拿来集市换钱的事情便轮到唯一一个年轻力壮的项少羽来做,苏夜幽想着昨夜下过雨,芝娥也念叨着野菌汤,提着竹篮子也跟着上山去了。  这都半个时辰了,山登到了半山腰。两个人一起一路上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苏夜幽越说越觉得奇怪,她一直想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絮絮叨叨,而项少羽他根本就没搭理过自己,仿佛身后没有她。  他的脚程确实快,不经意间把她甩到身后。她远远的在瞧着,他的背影愈发得挺拔健硕,隔着她五米的距离来看像是一座望而不及的大山立在那里。渐渐又远了些,她加快脚步提起裙摆小跑上去。  不等她?她不会追啊!  “你走慢点行不行?”她好不容易追上他,看他不理睬自己心里纳闷得很,同他再一次说话他仍是不理不睬。  “我在跟你说话呢!”她以为他没听见,复而在他耳侧又道了一声。  哪知他还是不理,喊得她的嗓子都要哑了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得紧巴。她不经想起他昨天的反常行为,试问:“你是不是因为我昨天说了你不爱听的话所以就生气不理我?”  他终于开口,应是憋得太久的缘故,声音有些与众不同听起来倒有蛊惑人心请君入瓮的味道令她浑身一颤:“我没有。”  头顶像被人从上往下泼下一盆冷水刺骨锥心,她急切万分追问着项少羽:“那你为什么不愿理我?”  “我今天只是单纯得不想说话罢了,你别多想给自己徒添麻烦。”这句话连比十指连心皆还要痛苦万分,细细想来他没有一次对待自己如此冷漠到像陌生人。心间越发得冷彻:“什么叫,不愿意说?”  她神色一变,难过得软了声音:“你是不是讨厌我了?”他停住脚程猝然低头,深吸一口气道:“我没有讨厌你,我也不会讨厌你。”  “那是怎么?”她拧眉,仰起头观望着他:“你得跟我说说,我才可以明白你心里想什么。你这样不和我说话,我会真的以为……”  她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讨厌我了。”  苏夜幽可怜兮兮的模样像是路口被人丢弃的小狗,没有湿漉漉的眼眸但确实是于心不忍容易激起恻隐之心。他呆滞在原地,心也变化的起来,软绵绵的成了棉花:“不是,我并没有生你的气。我讨厌的是柏拥那小子看待你婪痴的眼神,这种感觉就像……”  她眼底飞跃起一闪而过的狡黠,睁大眼睛迷茫得看着他:“什么?”  他匆匆瞥过一眼苏夜幽,哪可料想周身燥热,像是火烧了一般燃起来。气氛处于一种诡异而暧昧的桃色气氛,他轻轻的咳嗽一声缓解尴尬,“像是别人觊觎了心爱之物,随时随地皆可能被抢走。”  变相的告白使她面红耳赤一番,红晕如霞倒多了几分罕见羞怯的媚姿,说话也跟着结结巴巴的:“简直胡说八道……我哪有这么抢手?”  “你抢不抢手我倒是不清楚。不过……”他蹙眉,趁她不注意稍稍垂下头来,咫尺之遥,呼吸缠绵。远远望去,像是在腻歪依偎。粗粝的大掌敷上柔软似豆腐一般的脸颊,哑然失笑:“比以前清姝多了。”  拂过的地方炙热得要紧,她木讷等着他对自己做出很不雅观的行为举止没有丝毫反抗。是的,她傻了。  “哦豁,项少羽你特么是在调戏我吗?”她反应过来拍掉他的手,可谓是恼羞成怒吧,她呲眉竖眼的瞪着他,漉漉的眼珠子似乎夺出。他不恼,失笑出了声音:“倘若柏拥那小子要是看到你现在的这副样子,怕是要吓得魂飞魄散罢?哎哟,那可得了?”  “放屁!明明是你先动得手!”疏影不在,她只能站在那里咬牙切齿得恨什么也做不成:“人家如果真的喜欢我,那也不干你的事!”  他也不气了,继续挑衅她:“他喜欢谁确实不干我的事。”他耸耸肩摊手一副无所谓:“你以后嫁得是谁确实我的事情。”  “怎么想得这么长远?”她的脸色冷下来,声音变得阴阳怪气:“这种事情,连同我自己都还没想过怎么叫你惦记上了?”  感觉就像自己成了他的童养媳。  他怪叫一声,表现得不可思议:“长远?我母亲也是你这般年纪生下我的,长远?再长远一点人家当婆婆了你还在当个母亲……”  想想也是,她这个年纪处在这种破地方本该就是生儿育女的啊。可是她的感情方面一片空白,谈个屁生儿育女。  她灵机一动,话题那么一转,怪笑地凝视他:“我不介意给你娶个媳妇喊我一声母亲大人。”又道,“这般我苏家有后不会香继无人。”  他故意伸手一揽,拥她入怀之后捏扯她柔软的脸颊。苏夜幽惊呼一声,随后天地翻转自己的脸上传来阵阵的痛感。  “母亲大人?恩?我究竟要看看你的脸皮究竟有多厚!”  苏夜幽尖叫喊道:“你快给我放开!不然要你好看!疼啊!”时不时那么来一下,出其不备,这是谁也不可能有警惕心。  他笑声越来越大,更是不可能松手放开手掌心的柔软:“我就是想看看,究竟是哪处不同罢了。哟,要我好看啊?我等着呢。”  她扒着他拂上自己脸颊的手,嘟囔着嘴道:“挨千刀的项少羽!”  随着她闹腾特别有意思,他就喜欢她那一副被自己气着别无他法只会动动嘴皮子什么也做不了的模样,大快人心。  “哈哈哈!我偏不放开,看你耐我如何?”  苏夜幽寻思一会,灵光咋现。她一言不语趁他一个不留神便把手臂上的竹篮子扬手一脱罩在他的头顶,果然,他终于松了手。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吐了吐舌又做了个鬼脸恶恨恨地说道:“你活该!说了要你好看的!”  为了避免他再次的出其不意自己掉进他设下的陷阱,她先见之明的往后退了一步:“唔,这叫……天道好轮回!”  他的样子实在滑稽的要命,哪怕他现在眼前还是黑着的一片他也可以想象得出来。这一套,也只有她才能够想出来。  他面无表情地把竹篮子摘下来,面带和煦微笑的表情不然令苏夜幽一愣,随机慌了神听他嘴里念叨着:“还你。”  暴风雨前的黎明,通常是预示着此处设下全军覆没的埋伏是不容小觑的。她不敢往前挪动一步,颤着声音道:“你哪有这么好心?”  他没有回复,继续笑道:“你要不要?快过来拿啊。”  还是一个字,慌。  四周立即变得危机四伏,她顿了顿,拱手道:“若是英雄好汉,就别动手……君子动口不动手……不动手……”  有话好好说。  她把话咽进肚子里,听闻他朗声道:“我不动手。”  还是不是很放心。她颤颤巍巍的一步一步的挪过去,心里总有一种感觉生起来,等会发生的定是她预料不到的。  说来,到底是自己的过错。若不是自己率先挑衅他,他也不会对待自己如此吧?她心中若有所思,伸出手去。  哪知,果然是早有预谋的。她这手都还没有碰到篮子,脑袋瓜子便是一声清脆的响声然后就是一阵疼痛,余疼像起伏的水波一般荡漾着一圈又一圈。她捂着头一把抢过篮子瞪着他,道。  “你做什么?”  他手往外一摊,大仇相报的快感顿时蔓延到全身上下的每一寸。  “报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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