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千娇面 “哟,我还以为是招了贼呢。” 盗跖听到陌生的声音,立刻戒备起来。回过头,不知从哪来的漂浮在空中的怪东西把他和白凤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的风雨不透。 白凤面色突变,道了一双风云变色的字:“星魂。” “啊?”盗跖定了定神,从布罗密网间的傀儡群里走出一位趾高气扬的少年,少年同他们打了招呼。举止像极了久别重逢的故人,声音却是冷得彻骨:“那日一别,许久不见了。” 星魂是个什么人盗跖怎么会不清楚?上次围剿墨家他见过星魂一回印象特深刻,当初若不是卫庄愿意帮上一把和盖聂二人一并联手击退星魂否则他便不会站在这里同白凤一起在他家厨房门口待着。 当时的景象,他还历历在目。 盗跖张了张口,被白凤抢先行一步:“把白栖给我放了。你同她这门亲事,我不同意。要想我同意,除非我死了。” “哈?”盗跖傻了,这走向完全不对他的专属画风。 只听星魂冷笑一声,字字铿锵:“白栖的命是我救下的,是我给她的重生。要不是我遇见了她,她早被狼群分尸做为果腹的食物了。” 星魂恰巧触动了他小舅子白凤此生最大的痛点,盗跖离他一段距离他也能够感受得到白凤气得发抖的肩膀和发颤的白羽。 撞枪口上了,很不错。 星魂不自觉,不怕撞在枪口上:“白栖自从你丢弃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属于我了。我骗她,说你已经死了。她深信不疑,你知道么?” “可恶……” 盗跖第一次听见白凤飚不正经的话语,一点也不符合他高贵公子的形象。还好,除他和星魂之外,没有活人。 他的脸面不至于丢。 转瞬之间,白凤手间的白羽已经不受他的控制飞射出去,朝四面不同的方向飞去。当盗跖想拦的时候,白凤的白羽已经将周围最近的八个傀儡的眉心各柱了一支白羽,消失不见了。 盗跖无奈的叹息:“看样子,不打不行咯。” 倘若这二人真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那还不要吃了□□一般天天炸? 哎,他不敢继续往下想。 得,他这火爆脾气。经百八个来回,白凤手里的白羽也用尽了,星魂的傀儡还在日渐增长。盗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气喘吁吁地说:“不行……这种打法根本不行……会累死的。” 交代在这里?不存在的。 白凤的呼吸也有些急促,咬文嚼字却异常很清晰:“那怎么办?” “哎,星魂不是受伤了么?不去亲身接近,怎么能确保他是否是真的受伤还是引我们设下的圈套?不对,他故作引出傀儡也不敢接近我们,必定是伤得不轻才不敢直接对我们动手……” 以上,单单是他的个人猜测。 “啰嗦。” “哎……”盗跖的话还没说完,反到被他骂了一句,心里很不是滋味。白凤没有跟他过多的言语交流,执起羽刃直刺星魂命脉。 明光闪耀,凌冽寒气逼近。星魂还在操纵傀儡,上一回给白栖续命开阵已经消耗他太多的内力,审问罪犯时他动用的傀儡术已经大不如以前了,现在旧伤未愈他又要驱动内力召唤傀儡…… 他明明,是那样骄傲的人啊。 一口腥甜往上翻涌,堵到喉咙口又被他给逼了回去。他不能在此时此地要让自己倒下去,他若是倒下去,便什么也没有了。 ——他是星魂,帝国的国师。 凌风席卷,他睁开双眼的那一刹那看见白凤袖中羽刃向他旋来。 冷汗浸湿了他的里衣,他侧身闪避,羽刃正从他的心脉擦过。身后的架子被白凤用内力震得粉身碎骨,化成了粉末。 “哼,还差一点。你果然,受了重创。” 是白凤。白凤不可能轻而易举的放过了他,起伏的胸膛彻彻底底的出卖了他。星魂接下他一招,暗笑道:“没力气了,凤舞六幻本来我还想见识一下的。啊,怕是要等到下一次再见面的时候了吧。” 白凤低声咒骂,“想见识,用不着等到下一次。” “嘿……”盗跖本来是想拉住白凤的,劝阻失败他看到白凤使出看家本领‘凤舞六幻’掌心冒汗,他见识过白凤的看家本事。什么滋味说说不过区区难缠而已,反应要快,算不上盖聂的‘百步飞剑’之类的。 言之,他慌。 怕白凤输得一败涂地。 星魂见自己眼前出现了各个不同姿势的白凤,牙间打着颤但还得硬着头皮上。他不能让他们看出自己真的受过重创,绝对不能。 “我会带走白栖。”星魂面前的六个白凤异口同声分外坚毅。 星魂和白凤打得火热,两大高手打起来气氛紧张的能令人窒息。电光火石,飞跃的火花和无形的阴影暗示着一场持久战的拉开。 盗跖无法抽身,内力的悬殊使他看不懂谁会成为最后的赢家。没有了星魂掌控的傀儡,他打起来非常的容易。一边又不忘记关注另外一端的情况,一来一去,打得狼藉遍地。 “星魂!”遥远的,听到一个少女清脆的声音。 犹如梦里,少女裹着白衣飘飘而来。白凤张了张嘴,还是没把那两个字给喊出来。二人相见,居然会在这种出乎意料的情况下。 “危险!”少女不是对他扑过来,而是眼皮也不眨的往星魂身前飞奔往前,她似乎根本看不见他。眼里,看不到他的影子。 心的最深处告诉了他一个秘密,他转头亮出羽刃。话几乎是从牙间挤出来的:“星魂,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星魂接下他的一招,反手推开少女。哼声对倒在地上的娇俏少女说道:“白栖,我告诉你,他便是你日思夜想的兄长。” 这句话引起了轩然大波。 “你什么意思!”白凤道。 白栖愣愣得出声,迷惑的望向夜空中的白影:“我的……兄长?” 盗跖懒得顾那么多,一路杀了出去拉起了地上的白栖。他本来是想趁乱带走白栖的,他死活也没有想到白栖不单不领情还反手打他。 “你搞什么鬼!”盗跖吃痛。 “你……你你是谁?”白栖很眼熟这张脸,她想她应该认识的。清浅的感觉代替了原来的恐惧,“我应该认识你是吗?” 盗跖再次傻眼了,“什么认不认识的?别玩了,我带你走哇。” 白栖头疼得要命,想起那位在和星魂打斗同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青年:“你是谁啊?也是一同要取我性命的人么?”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起了星魂的注意力,他想同白凤的一战不能再拖下去了。他承认,他特别的害怕、害怕白栖离开。 他中毒太深。 “白栖,跟他走。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白凤无法抽手,不然他必定是带走白栖的那个人。这次,请给他机会。 白栖陷入两难,她不知道还听信谁的。 盗跖朝她伸出手掌,“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在此之后,或许可能会永别。当年的事我知道一点,他不是有心的。他实际上,对你比对他任何一只鸟还要好。小言,你是白凤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不光是他,我们所有人都在等你回去。” 除了他,还有……谁? 此时的温暖不同星魂给她的,是她真正贪恋的。白栖像跟着了魔一般,对着盗跖伸出了手。眼前,逐渐模糊。 白凤不晓得盗跖对白栖说了什么玩意,他的力气渐渐剥离体内。他忍无可忍,喊道:“你别磨磨蹭蹭的行不行!动作快点!” 盗跖发觉白栖不大对劲,不一会成了软骨头。 “白凤!你的宝贝妹妹怎么了!我瞅她好像有点怪……喂!小言!” 白凤不想再拖下去一刻,他反身翻越来到盗跖身边。等他来的时候白栖已经晕死过去了,怎么推攘也没有反应。 白凤的脸色苍白,很是难看。 “她怎么了!”盗跖看白凤默然不语很是着急,“快点走吧,去找蓉姑娘给她看看,一定有办法的。你别着急!蓉姑娘医不好,还有赤练那妖女啊,一医一毒,我不信、我不信她醒不过来……” 白凤抬起头,瞪着星魂的目光似要喷出火:“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星魂仰头冷笑,故作无辜:“我说过了,她的命是我的。你们一个个的偏偏不信。在这世上,只有我才能留住她。” 语毕,星魂的影子猛然在月光底下消失。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还未结束。 “白凤,小……”后来一个‘心’字他还没有讲完,星魂一掌打向了盗跖的后背。气血翻腾,他闷声吐了一口黏腻的腥甜。 白凤眼眸霍然睁大,耳朵里‘嗡嗡’直响。 “盗跖!”他嘶吼。 嘴里黏稠的味道越来越浓重,盗跖耳晕目眩。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的衣襟,一摸便是满掌的血红。他苦笑,“回头又得洗衣服了。” 星魂甩袖伫立屋檐,“放下白栖,我当今天的事情什么也没发生。” 月色如雾。 白凤没有说话,静了片刻。他狠下了心放下了躺在自己怀中昏厥的白栖。他不可能一齐救走两个人,可他也不能连累无辜。 “凤栖于梧啊,哥哥我们不会分开的是不是?”稚嫩的童音宛若天籁之音。白凤握紧了拳头起身抱起重伤的盗跖,“我很抱歉。” 这一声道歉,是对白栖说的。 不管有没有来世,他和她一直都会是兄妹。无人能够改变的事实。 “白凤……嘶,你这是做什么!”盗跖好歹还能一张嘴说话,全身的骨头似被打散了,怎么动怎么痛。他忍住剧痛,嗓音不知何时开始嘶哑,口气里,像是乞求:“白凤,放开我,去救你的妹妹。”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他不想做一个罪人。 他也不能看到他,背后背负着的罪孽越来越沉。 “你这么做,我会愧疚一辈子的。”盗跖说。 白凤弯起唇角,“那你就准备好愧疚一辈子吧!” 当年他救不了墨鸦和弄玉,如今之际他必定二者兼得。 历史,永远不会重新上演。 星魂讽刺的唇角在不自觉间换做了温和的浅笑,他跳下屋檐打横抱起白栖,柔声喃喃着一遍又一遍:“我不会让你离开……” 侵晨曦辉,一声声沉重的击钟的声音暗示着新一天的到来。 深在宫墙里的苏夜幽自然不会知道昨个夜里发生的腥风血雨,她替公子后花园里比她命还要金贵的花儿浇着水。 “听说了吗?十年前被打入寒息宫的那一位,竟然死灰复燃了!” “你说得是那一位被陛下赐号的紫荆夫人么?” “正是。”拌嘴的小宫人一见主子不在胆子愈发大起来,大庭广众之下随意议论主子的是非不算什么稀奇事。 苏夜幽一边给娇花儿施肥,一边竖起耳朵听了一二。犹豫她太过投入,肥料弄脏了裙摆也不知道。 “她,终于得偿所愿了?” 她自己对紫荆夫人的情感即不深也不浅,折合算来算去弄到的便是区区泛泛之交。她离开了那块鬼地方,还是得祝贺她的。 不想临近正午,她便亲自前来。 苏夜幽知道紫荆夫人貌美,穿着普通的麻布衣裙就难藏锋芒。更何况她现如今重回枝头化凤凰,百鸟朝凤的景色更不必大惊小怪。 她被侍女围着簇拥在中央,衣带款款,清香飘扬。 下一秒发生的,足以令所有人窒息。 高贵雍容的贵妇人朝着一位品阶低级的小宫人行了大礼。侍女不解之中还有一些惊愕,大喊劝阻自家夫人:“夫人不可……” 这般的礼节,向来只有美人朝上品阶使用的,哪有对以下品阶使用的呢?紫荆夫人这么做,无疑是犯了宫中大戒。 苏夜幽毫无防备的在冥冥之中接下紫荆夫人对自己行了大礼,又听侍女这么说来,手里的竹篮子‘啪——’的掉在地上。 “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紫荆夫人被侍女搀扶缓缓起身,柔声对吓傻发呆的苏夜幽道:“你即是本宫的恩人,在本宫落难时相助,这礼你是怎么都受得起的。” 苏夜幽语无伦次,“我怎……不是,我何时成为夫人的恩人?” 这桩事来得太急对她没有心理准备,当时她花费苦心要把她做为交易的筹码同公子谈判,现在又在所有人的面前演上这样一出。 她什么意思? “我说院里为何如此吵闹,原来是有贵客到访。”少年一步步走下阶梯,他环顾四周,自己的院子算得上是人满为患。 “我当是谁,竟是父皇眼前的红人紫荆夫人。”可能是出来得太匆忙的缘故,少年肩头的长衫还未来得及系得工整,发冠也不曾束好。 少年下完阶梯,环顾四周紫荆夫人担得起‘华丽’二字的出行仪仗目光终于落在正中央的那位贵妇身上。他嗤笑道,“莫不是夫人违背自己许下的诺言来抢人来了?” 紫荆夫人镇定自若,果然有成就大业的风范。遇事不惊,处事不扰的风骨。她唇角微微上扬,口气里却没有半分的笑意。 “小公子童言无忌,这丫头如今生死是你的人,妾身上哪抢人去?” 少年目光一转,落定在贵妇身边的发愣的少女身上。他对她道:“我要你一句话。跟我,我可有委屈你半分?” 苏夜幽惊觉自己才是这一场戏里面最不可抹去的伏笔,面对二者她摇摆不定,只因二人谁也不能得罪。 她仔细斟酌,但不敢想的时间过久。她灵光一现,只能暂时把先前的误解和过节分分撇下干净:“公子不委屈我。” “很好。”这个回复得到少年的赞许和满意,他又继续着道:“若是紫荆夫人跟我要走你,你去也不去?” “不去。”她努力得装作一副意决坚定不移的神情。 其实谁都清楚,小公子和夫人互相不让闹着性子而已。奈何没有争夺的话题,就拿那无辜的小宫人做了题,相互争决。 过去秦宫里发生过类似的事情,闹得太大到了一种撕破脸皮的状态也争执不休的恶劣事态,陛下想双方都得罪不起,无可奈何之下下令处决了那个小宫人。不知,重蹈覆辙的结果又是怎样? 苏夜幽当然是不晓得有些人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只顾自己思忖着她这一步有没有走错,她想要的就是别再让她去搓地板就成。 紫荆夫人道:“公子怕的多思虑了,妾身前来只想看看这丫头睡得惯不惯,好不好罢了。如今人安好,妾身也无须茶饭不思。” 恩?这话听了太夸张了些吧? 苏夜幽不懂紫荆夫人的做法,前面把她给打包送了出去现在又假情假意的借拜访的名义来关心她的安危。现在她又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她对自己如何如何云云,这不是想要害死她么? 少年却清楚得很,此举明摆着是要告诉他不要欺负她的丫头,就是在挑战她的权威。声名鹊起,涅槃重生她想要的不会止这么一点。 “知她安好,夫人应该放下心了吧?” 紫荆夫人安然眯笑,“放心。看得出来,公子待她是极好的。”她的视线渐渐淡去,望向媚阳高照,头顶青天。半刻,缓缓向少年盈盈行了大礼,“陛下约了妾身一同用午膳,殿下是否要一并前去?” 少年直接谢绝,“夫人和父皇相隔十年一次欢愉,我去打扰未免也太不识趣了些。叫人看笑话,倒有了棒打鸳鸯的滋味。一顿午膳罢了,我也不再是牙牙学语的稚童,用不着餐餐顿顿跟在父皇屁股后面讨要饭吃。” 紫荆夫人的笑容颇为僵硬,那是苏夜幽第一次看见紫荆夫人会露出这种难堪的绵绵笑语。可惜时间没有持续多久,夫人很草率的附和着说:“小公子说得正是,又不是垂髫黄口,光着屁股满地乱跑。” 少年不冷不淡说:“时候不早了,夫人要回去早些准备才行。我的父皇他呀,不喜欢他等别人。他的时间,可是很珍贵的。” 主子都表明去意,她还愿意在此厚着脸皮继续受气?指甲已经被她深深刺入手掌,他帮自己不过是一时兴起,施舍罢了。说到底,要怪也得怪她自己,在秦宫十几年,没有诞下一个子嗣。 不然,一切的处境就会改变。 她忍辱负重十年,卧薪尝胆整整十年。她发誓,她会永远记得她喝过所有的又酸又苦的冷酒,酒会在肚子里燃起来,烧光荣辱。 想到这里,她将自己练习到僵硬抽搐的唇角再次上翘:“告辞。”